副院长点头称是,忽而想到多年前的往事,当即说道:

“洛师久别书院,一去四十三年,众人都说你不念旧情,但稍有眼力的人都知道你在教书之时,扬我洛川书院之名,你受育书院,又教育洛川之士,教出的弟子个个鼎鼎有名,这自然让我们喜闻乐见——”

副院长话锋一转,颇为不满地说道:“可洛师来这偏僻荒野,寻一庸碌之辈当你关门弟子,不顾师门劝阻也便罢了,其他巨擘的膝下儿女也被你一律拒收,我曾听太明宫治下的西疆宗门‘混沌五行宫’中的一位长老说,他之前曾带着自己一位天生奇异的儿子登门拜访,你却不念人情,请对方吃闭门羹,恐怕这样的事例不在少数吧?”

“那天是因为我腿上的暗疾复发,连坐在藤椅上也疼痛难忍,故而闭门不见,何况当时我已让周佑禀明情况,并没乱了礼数。”洛师面露愧疚,说道,“如果副院长你觉得老朽某些行径给洛川书院蒙羞,那我自会亲自登门拜访书院,前去向书院诸位致歉,不过我自从四十三年前起,就已经修成而归,脱离了书院,虽有教育之恩,但老朽今后如何践行师道,却是我自己该走的路。”

一听此言,副院长对他的钦佩更甚,忙摆手解释:“我并非要问罪于洛师,洛师您是名动洛川的名师,座下弟子也是个个顶天立地,虽然偶而会犯糊涂,收了一个在修行上毫无前途的小弟子,但也足以冠绝一时了。”

先前沏的那两盏茶如今已凉了,腾绕的茶气不再像云雾般袅袅,孙望川手掌顿感冰凉,小酌一口,却是喝出难言的滋味,他心想:原来旁人已经这般看待自己了么?“犯了糊涂”、“毫无前途”……老夫风光一时,最终却要被一个混小子惹下污点吗?

堂屋内一片沉默,良久,洛师的眼中逐渐散发出坚毅的光芒,他继而铿锵有力地对副院长说道:“这自画像上的三行准则,在我收第一个弟子之前就扎根在我心中,四十三年来,老朽一直秉持着我的准则收徒,周佑命格属水,又天生青眼金睛,理应在某方面天赋异禀,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修成正果……也许他只是缺了某种东西。”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抛却他是否是天才不提,至于身怀技艺这回事——他倒是写得一手好字,能临摹字画,为人抄写副本,往后也算是一门手艺,想必不至于浪迹天涯。”

“那他可曾与你纠缠过什么缘分?”副院长想到最后一行准则,问道,“我曾听闻你与那少年无亲无故,你之前连灵溪镇都从没来过,怎么某天突然跋山涉水,不惜千里来此地收这么个弟子呢?”

洛师摇头叹息,副院长一见,心知其中渊源恐怕颇深,也不便再追问下去,于是就此告辞,洛师送行至宅门口,自此分别。

说起这江湖技艺,洛师可从没教人什么赚钱的本领,他自己日常生活的资金来源除了靠昔日的子弟接济,主要是靠撰写书籍来赚取稿费,书中大多言教人修行之理。

除此之外,若实在到了生活窘迫之时,他才会真正使出自己的江湖技艺:去镇上大街摆个小摊,束上一杆八卦旗,再放一块招牌,招牌上写着“风水、卜卦,样样天机,五贯、十贯,童叟无欺”一类的话,这种广告哪怕在烟火气十足的闹市也是别具一格,何况洛师是有真本事,因此只要一摆摊位,生意总是红红火火。

至于周佑那临摹字画,抄写副本的技艺,却是在多年前就已磨砺出来。

早在五六年前,母亲还未离世的时候,家中供养他上凡人的学府,去学习读书写字,那时周佑便打下了写得一手好字的基础。

此后母亲去世,父亲又久居落霞关不回,因为落霞关远离灵溪镇,寄来的补贴总是遥遥无期。无人养家糊口,周佑只好自行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靠为人临摹字画为生,久而久之,技艺越发纯熟,资金来源也便稳定下来。

时光弹指一挥间,洛师已经教学周佑整整两年,周佑却是没有寸进。此时,周佑照例在书房研习着古籍,他手捧洛师撰写的书籍“丹元三十六讲”,一遍一遍扫着里面的知识点,陪在一旁的洛师则眼眸微眯,似是有些倦意。

“周佑,这丹元你可领悟?”

“回禀师尊,徒儿不敢称完全领悟,只是这丹田境界,从‘丹元’,到‘丹珠’,再到‘丹海’,以至‘丹中天’,我已大致掌握它们其中的要领。”

“那你可开辟了丹元?”

“徒儿久试不成。”

“你可知人要修行到哪种地步,才算脱离凡俗的桎梏,跨进道法的门槛吗?”

“徒儿自然了解过:当丹田内引有一股太初之气,修为境界达到‘太初’时,意味着人有了无限可能,可以从无到有,学习任何迈向更高一层法力的潜力,太初境,是形容修行未来还未定型,这些初开茅庐的修士几乎可以修习所有妙法神通。徒儿理解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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