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下默默松了一口气,他感到死里逃生般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种轻松感他并未在脸上浮现或是在手头动作上有所放松,他如先前那般与众人一道听从麟宫承天的发号施令默默回到营帐。
还好今日有惊无险,计划虽是没能顺利施行,但最坏的或是说压根没想到的打算没有发生在杜温豪身上。
刚一回到营帐,季天下便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他脸色苍白,无力感、窒息感、无措感不断交织。
其实从事实出发,季天下与杜温豪的交情还没那么深,但情义这个东西就很神奇。
例如《三国演义》中的刘关张三兄弟,明明只是相视一眼、共谋大志,不过一天,便有了过命的交情。
亦如杜温豪那天主动找上了季天下,那一刻,他们化干戈为玉帛,矛盾一解再加之志趣相投便成了心意相通的哥们。
“你们来个人陪我一起去躺旱厕呗!”杜温豪的声音从营帐内穿出,“你们怎么这么能憋?啧!没意思。”
话语刚落下,杜温豪便从中走出来到季天下身旁。
季天下此刻呆在一处树下不断地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让自己的脸上重新恢复血色。
“这么累?”杜温豪拍着季天下的肩膀与他站在一排。
“累倒是没怎么累,就是怕。”
“怕什么。”
“怕你。”
“我又不会死。”
“怕你生不如死。”
说罢,杜温豪也沉默下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在季天下心中的地位并不是举足轻重。
沉默半晌,杜温豪率先动了动嘴唇,“看不出来,我在你心里还挺重要。”
“是挺重要的……”季天下闻言神情飘忽不定,连同语气一起沉淀,“我心里头其实没什么人,现在韩贤贤是一个,你是一个,然后就没了,对了,往前还有我哥,或许还有些人也能在我心里举足轻重,不过他们都在是在我计划中的棋子。”
“说是棋子,其实你季天下也会舍不得,我就好奇了,你我刚见面那会儿,我还想弄死你来着,现在倒是觉得你起码是个知己。”
“我刚见你那会儿,也想着怎么利用你、害死你救出魏怀才一家或者再好点救出韩贤贤,现在连让你断了日后的修炼都舍不得,我或许比你更好奇。”
“这都舍不得?”杜温豪脸上一喜,他回想着今天下午与季天下的比试,季天下先是突然间的放水随后又是按原计划的打斗那样一拳给他撂倒原来是为了这个,“我俩交情不深吧?”
“是不深,只是觉得你不能埋没在这里就像我哥那样,你再怎么样家里还有个老母亲,我一无所有就没什么好说的。”
“想不到你还会关心这个,听你之前说给魏怀才整的家破人亡怎么就没有考虑?”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韩贤贤的谋略,我至今还在庆幸这种毫无道德底线的做法让我成功了,也让我成功的内疚了,把一个白的人洗黑,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自责的事情,我几个月后再见到韩贤贤绝对会跟他说教说教,我不想重新体会这种自责,也就不想对你家出手。”
“只有自责?”
“不止,剩下的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那就别说了。”
两人再度陷入寂静,季天下先行走回营帐,过去几十秒,杜温豪才从原地走回去。
夜幕三分,季天下在寂静中爬出营帐不露半点声音,到了外面的黄泥地季天下依旧在爬。
今天晚上的气氛很诡异,没有人像昨天那样在讨论着什么,好像都睡着了又好像都没睡。
躺在自己床铺的杜温豪一眼瞥见爬着出去的季天下,他很想上去帮忙,可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甚至从被子里爬出来都做不到,不仅如此,他的意识极为模糊,或许在某一瞬就会立即睡去。
他清楚,这是麟宫承天的手笔。
下午那会打给他们的蓝光在此刻显现出极为强烈的副作用,就像是吸一氧化碳,无力的同时还倍感眩晕。
不止杜温豪一个人如此,其余人早已沉沉睡去。
这种感觉在晚上七点时突发,现在最为强烈。
而季天下此行到底也许是料定了这点才会独自一人出去。
“妈的,好歹给我拉起来啊……”杜温豪心中骂骂咧咧,灵主自身前缓缓出现……
月光勉强勾勒着世间轮廓,街坊内的大小房屋浸在漆黑之中拉出无数道极长的阴影,季天下孤身贴着墙面隐藏在阴影之中。
孤寂间毫无半点声息,无论房屋内外是一种诡异的寂静,季天下小心翼翼地走在黄土地上,每一步都使自己保持在漆黑轮廓之下,直到远离营帐接近一处药房他才松了口气。
从黑暗中走出的季天下直奔前方药房,他没有丝毫顾忌一脚踹开木门惊起刺耳响动。
药房内是与与外界无二的黑压一片,除了入眼就能勉强看出轮廓的前台与台后的各个药阁就没了半点烟火气。
显然,这里没人。
季天下大手一张,天际线般的蓝色长痕自十里开外的深山中极速飞来。
下一刻,无花骤停在季天下的右眼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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