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成了一个伙夫。

伙房工作唯一的好处是有饭吃了,虽然还是吃不饱,但一天有三顿,也不是顿顿稀粥了,中午饭是干的。

但我好像睡觉的时间更少了,每天睁眼就是劈不完的柴,烧不完的灶。

半年以后,有个大块头的府兵进灶房偷窝头,我揪住他的衣服叫老王头过来,结果呼啦啦来了不少人,连灶头赵师傅都来了。

那大个子府兵嘴里还叼着窝头,一脚把我踹倒,跟人群说:

“咱连着跑了几天,饿地紧,来填个肚子,这小东西就大呼小叫地,忒闹心了。”

赵师傅把我拉起来,一巴掌又呼了过来,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咱斥候队的兄弟,你是属狗的吗?这么护食!”

有个兵长打扮的人走过来端详了我一会儿,说,“你之前是不是在河滩上捡过石头?”

我说是,我之前是被抓来的民夫,他又问,是不是后来鞑靼人来了把你们抓跑了?

我说确实,后来我自己跑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没见过其他人跑回来。

他眉头皱了一下,说当初把鞑子拉下马的那小东西不会就是你吧?

我说就是我,后来我把他锤死了,不过没人信我。

“我信!我就是那个骑马跑的府兵!”

他激动地胡子一翘一翘的,“你咋跑回来的?”

我说还得谢谢你,你把骑兵都引跑了,老百姓一哄而散,我又砍死一个追我的骑兵,然后在草丛里猫到晚上才跑回来的。

他捏了捏我的肩膀,似乎也不太相信我有这么大能耐,但事实胜于雄辩,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而他当时一路逃亡,背上中了两支羽箭,卧床了很久。

“你不要在这里烧火了,你在这里有点屈才,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跟拎小鸡子一样把我拎着走了两步,“嗯,太瘦了,以后吃饱了还能长。”

后来他跟我说,他当时九死一生,把“鞑靼人又来了”这一消息带了回来,当天晚上鞑靼人越过乜城,突袭元山大营才没有成功,他立了大功,被提拔当了斥候小旗官,管着十几个人。

经他推荐,我现在改养马了。

我对现状十分满意,因为我终于能吃饱饭了,毕竟马都有粮食吃,马夫要是吃不饱不得偷马料吃啊。

…………

我很喜欢养马,我喂饱它们,给它们刷毛、捉跳蚤,它们心里高兴就会又亲又蹭,比人强得多。

我刚来的时候没床,就睡在草料里,后来和马相处的时间长了,它们也乐意让我骑。

不过后来换了个营司马,他拨下来的粮食老是不够。

我每次去找他都会挨一顿打,但我还是经常去找他要粟子喂马,他不给,我就在在他营房外面喊话,他就小跑着出来抽我,我就边逃边喊“苏司马,马要粟子!”时候长了,大家都管他叫“粟饲马”。

他也赏过我点心,让我以后消停点,我吃了点心照旧来闹他,因为这事儿他不占理,他也不好叫人收拾我,免得事情闹得更大。

后来有一次,我去的不是时候。我去要粟子的时,正赶上旅帅巡营。

旅帅身长八尺有余,人高马大,拎着我的领子就提溜起来了。

“你是说喂马的粮食没发够是吗?”我老老实实说是的,自从苏司马来了,我的马就没吃饱过。

苏司马说我净胡说八道,说每天的粟米都是足量的,库房里都堆满了,怎么别的马夫都不缺粮,就缺你一个人的?

我说那都是稻谷壳子,马都不乐意吃,还有全营的马料都不够数,发草料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不到一刻钟,全营的马夫都在武备大院里站好了。

旅帅问话:“草料缺不缺?”

那回答自然是不缺的,旅帅去马圈亲自走了一圈,马的肚子都是圆的。

我说,这都是喂得稻壳子,旅帅的眼睛阴鹜地吓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下令杀马。

老马开膛破肚,胃里全是稻壳没一粒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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