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淅沥,落得檐上垂帘。白昭湖面泛起涟漪,见不得鸭鹭。沿湖的铺子只开了三五家,湖边吹来的风带着凉意。
杳烛买了件白狐裘氅披在她身上,打着撑花供二人行走。
“可会觉得冷?”
姜月见抬手附上柔软厚实的白狐皮毛,轻声说道:“这狐毛松软,是不可多得的上品……却也难抵早春的湿寒。”
笑话,神明怎会觉得冷?要是说冷,多半是心冷……嗯?神有心吗?
说罢她蓦然停下了脚步,侧头对上杳烛澄澈的眸子,笑得清浅。“虽是上品,制作方式却实在残忍,这件氅子上生了祟气,困着六只狐狸的怨灵,爹爹可否听得见?”这会儿她的笑眼里多了丝微不可查的哀苦。
姜月见拍拍狐氅,紫光显现,怨灵瞬间摆脱桎梏,飘升高空,他们终会归于忘川。
杳烛望着她,眼波流转,漾开一片柔情。“这样的皮货在凡间数不胜数,若神女皆想为之引渡忘川,焉能如愿?”
姜月见撇下眼,低眉舒气,食指缠起了身前的衣带。“人活世上,奢求太多难免疲累;做的事,过的生活,若都能无愧于心,已是恩赐。
遇见便是同我有缘,引渡不过顺手的事,帮他们也是在帮我自己,我见不得有人不自由。”
女孩始终一副温和淡然的模样。杳烛垂眸看向她玩弄衣带的双手,纤柔葱白,一会将那对白布条系成蝶状,一会又解开,反复了二三。不禁问道:“神女真的只有三千岁吗?”
此话一出,姜月见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突然狠睨着他,“难道我看着很老吗?”
眼前之人眉心紧皱,她这是……又不高兴了?是吧?这待霄族人果真像传闻那般喜怒无常。
杳烛觉察到后慌地摇头,刚想开口解释就被她打断了。“罢了,可爹爹为何还唤我为神女?这样的称呼过于生疏,既已是父女,叫我月见就好。”
两人面对面站着,此时她依旧挂上了潋滟,较于之前的更加刺眼。他没做回应,只是默默将这笑容尽收眼底。
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湖上划来一只小舟,即便是阴雨天,渔翁也不得闲。姜月见不等他作答,转身往湖边迈了一步,向远处高喊。“老人家!打着鱼了吗?”她身子上印出了雨斑,杳烛急忙跟上,不自觉的把撑花倾向她。
“打着了!小娘子可要用膳?今儿被我逮着条三斤的鲈鱼,吃湖鲜往前边‘张记鲜鱼坊’去,我内人在那,保管是这白昭城里味儿最鲜的,到时候给二位算便宜点啊!”
雨天风大,没什么人外出,渔翁见到有人询便卖力的宣传,遇上了浪头险些没站住。
“老人家,下雨天捕鱼危险,怎么不歇着啊?”
“为了生计!”“为了生计。”近处的女子轻声与那渔翁回了他同样的话。
看着怔愣的爹爹,姜月见补充道:“凡人有趣的很,这问题不管问谁都会这么回答。嘘寒问暖不顶用,在人间银子才是王道,我们去给阿公阿婆开个张,那儿的鲈鱼一定很好吃!”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在袖中掏了掏,摊开掌心举到杳烛面前。
是一只草编的兔子。
“方才爹爹去买大氅,我就从湖边拽了几根狗尾巴草编了只兔子,给你,就当见面礼,不准嫌弃。”
她的嗓音清冽,微凉,语气虽透着些傲慢,却也揪了他的神经。杳烛瞳孔微颤,凝着对方眼里的自己,心乱如麻,不可言喻的情愫骤然滋生,忍不住伸手为她顺了顺耳侧的发丝。
随后接过草兔子,有些藏不住的欢喜。“你怎么什么都会编呀?”
她将簪花稍稍扶正,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因为我无所不能。”
杳烛恍了神,是不曾想过的答案,他的女儿好像很特别。
“我唤你阿月可好?”
“好。”
城南街道的尽头有条不起眼的小巷,穿过巷子能看到一座青墙黛瓦的四方院落,院旁皆是绿化,四周寻不着邻人。相较于占地的庞大,宅门则是畏缩在角落,也就刚好够两人并肩通行。门楣的匾额上描着“栾月府”三个银灰色的大字,推开木宅门,有一条曲幽的竹间小径,踏过小径便能窥得栾月府内别有洞天的小景。
“阿月可瞧得上?”
府邸偏僻静谧,景观雅致,是她心水的模样。
姜月见瞥了眼池水,那处覆满了枯叶,“爹爹之前在这住过?”
杳烛顺着她的目光寻去,一眼了然,“住过一阵,院子是去年置办的,原想在这过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奈何云上天事务繁多,这也就荒了,还没来得及打理,阿月别介意。”
他取下发上的银簪,抛向身侧,骤时生起一道白光,接着耀眼退却,显出一位俏丽的姑娘。“她叫桂圆,是我宫中那棵桂花树的树灵,你在凡间的日子就由她照料吧。”
“桂圆参见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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