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玥儿与众师兄端坐于涅槃台旁的树阴下。望着五师兄端來的食盆,玥儿歉意地向他摇了搖头,伸手接过大师兄递过來的一杯清水,缓缓饮下,喉咙如梗在咽。

“大师兄,师父怎么死的?”压抑了許多,玥儿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这一刻终究要到來。“病死的。”道济用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前方,吐字如金地回道。

玥儿猛得抬头,定定地看着大师兄,不可思义地问道:“什么病?为什么这么严重你们不送他去医院,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玥儿低声责问。

大师兄道济二十有六,身材高大挺拔,整个人透着金属硬度,漆黑的剑眉斜斜地併入晒成铜色的皮肤里,一双深遂沉靜大眼,好似铜玲。

“师父具体什么病,大家都不知道,他淋了一场大雨还摔了一跌,被悟智背回來后,就一直臥床不起,师叔把我们五人全分派出去看管寺院扩建工地,我们沒机会照顾师父,他病后这一个月,我们前后只见到他五次,每次师叔只许我们一刻钟见师父,师父每回都在嘱咐我们不要告诉你,不许我们干扰你学习。我們都沒想到师父会突然就这样走了。”

道济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他隐忍着心中怒火,忿忿不平地低吼道。

他忿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忿恨当初自己的不坚持。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会坚持守护在师父身旁。

時間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四目在沉静中摩擦,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一点点碎裂。

心痛懊恼悔恨在玥儿内心疯狂地叫嚣着。

为什么自已这一个月都不知道要打电话回來问候师父,师父在受疼痛折磨时一定很难熬吧?弟子们都不在身边,他走得多孤寂啊!

六月初夏,微风抚过众人的面颊,其余师兄弟面露哀伤,欲言又止地望着眼前这个倔強的师妹。

原來师父臥床这一个月,整个寺院和师父都在师叔的掌控之下。

师叔得到寺院的管理权后,大刀阔斧地实行改革,不但拓建寺院广收僧尼,还准备封寺征收门票。师叔等这一天应该等得挺久了吧!

近二年,师叔因寺院经营管理模式的问題,时常与师父起争执,师叔提议寺院必須走商业化才会有出路有发展,师父不以认同不以采纳。

师兄们还告诉玥儿,就在二个多月前,师叔在晚课后,当着师父和僧众面前抱怨寺院收入微薄,院舍老旧,大家过得像个苦行僧一样,要下地劳作,要自食其力。

他说一个信众无数的百年古剎,却是如此寒酸窘迫,让寺院的僧众们情何以堪?

师叔那日的言论一出,寺院就开始隐隐约约有了不和谐的声音,大家对固有的寺规有了不同的看法。

师父不为所动,坚持主张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师父常训戒弟子,劳动也是一种修行,修行的人就是要吃得苦,吃不得苦的人,怎么能悟道?出家人四大皆空,不可追求奢侈和虚荣,简朴的生活方式,才会让自己内心得到真正的滋养和升华。

可从那日起,又有多少僧侣认同师父的主张与做法呢?

而这些事情,师父在电话里当然不会告诉她。

听至此,玥儿更加确定当初的怀疑。

“师父这么莫名其妙地离世,你們都沒有怀疑过吗?”

“沒有证据,怀疑亦如何?去质问师叔吗?我們凭什么身份去质问,拿什么去质问,現在全寺上下所有僧侣,都传頌师叔不辞辛苦日夜操劳照顾师父,还兢兢业业操持寺务,振兴寺院。就我们几个人几张嘴去质问去指責,谁服啊?”大师兄又气又恼地答道。

道正师兄几人当然怀疑过师父的病情,他們曾经偷偷查看过师父的药渣,曾经问过师父,证实这些药方都是师父自己所开,从药渣中他们亦沒有发现异常。

可师父的病情就是每况愈下,他们十

分焦急,劝过师父去医院,师父固执地

回绝。师兄弟几人无计可施,每日只能祈求佛主庇佑。

玥儿看着憋屈的大师兄,知道自己怪错了他。是啊!沒有证据,说什么也枉然,一定要找到证据,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

一柱香后,本应該留在法堂上主持丧礼事宜的师叔突然折返,玥儿预感不妙。

玥儿不动声色地看着师叔,他又胖了许多,不知他口中所说的是哪门子的苦行僧,真是可笑。

他身后跟随的那几位陌生僧侣,大約二十出头,一身痞气,看着就像剃了光头的小混混。

奇怪,为什么今日一直不见师叔唯一的徒弟-悟智?

“道济,你們几个回法堂,接下來这里由无为他们几人留守,你们不必理了。”

“师叔,收納师父骨灰是我們几位关门弟子的份内事,不可让人代劳。”大师兄义正严辞地回答到。

其余师兄弟也一一附和,你一言我一語地辩解这样不合規矩。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