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的队伍长长而过,身着素衣的钱安向路过的老汉说明情况,他虽然和陈云为友,却没有见过陈云的父母,所以并不知道这个有些悲痛的老汉是谁。
昨日传过消息后,他又仔细想了一番,心中有些伤感。许是多年没有这般合心意谈得来的朋友了,这个所谓的钱庄少庄主,像是抽风一般,偏要前来吊唁猎户少年。
世上有些人便是这样,如果没有成为朋友,他只会和你虚与委蛇;但倘若成了朋友,他却全身心真诚待你。
农家有富户酿的稗子酒,酒香传来,那户人家无声把酒泼洒在地上。
少年去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村里,除了老汉一家,人们已经商量着怎样为少年办丧礼。如今来了吊唁的队伍,又知道领头的是少年的好友,人们也只能感纫,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招魂的歌声一声声,一般这样的丧事至少要持续七天,但少年毕竟家中再无人,又是衣冠冢,故一切从简。
钱安拿起酒盅,同样将酒洒在地上。
按照庆安府一带的传统,洒酒可以为亡魂指引归处,若是意外而死,还要辅以招魂作筮。
“魂兮归来,苦兮盼归天,何舍君之恒干,生者兮莫哀,游者……”
招魂的声音一遍遍,如果不是亲属,是不用换上素衣吊唁的。但廖家本就是外地而来,在村中哪有什么亲属?
道旁却已有人家换上素衣。
虽然不是血脉上的亲属,但何必分得那般清?
村民们的行动让钱安震撼,他知道这个猎户少年品性不错,却不知能有这样的场面。
敲锣的金属声清脆,等到了少年屋前,却还要道士法师做法念经的。这一类的事情,往往是当地熟人做,不过钱安这次,却请来了一个真道士。
“王道长,辛苦你了。”
到了少年家中,看着这茅草盖的小屋子,钱安有些感慨,他唤一声,一个道士走上前来。
“汪……”
众人进了少年家里,却有一声闷沉的低呜,让众人一惊,搜寻一番,才发现少年床下趴着一条黄狗。
那黄狗瘦骨嶙峋,眼神无光,恐怕饿了许多天,被众人的声响惊醒,才呜出这一声。
“这是……大福!”
有村民认了出来,这是少年家的狗。人们赶紧找了吃食和水,那黄狗并不拒绝,慢慢吞咽,让众人呼出一口气来。
“大福,这几日都没看到它,居然在这里……”
孙家的大娘抚摸黄狗粗糙的毛皮,那干瘪的毛皮上隐隐还有泥泞和血痂,让人看了心疼。
又是一番照顾,道士要做法了,却不好打扰,众人将黄狗带至一旁。
被称作王道长的道士点点头,半跪在一个包着苫布的大垫子上,台前是少年的牌位,他口中诵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鎗殊刀杀,跳水悬绳……”
念罢,又念《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
这些经文是白事常念的,但由这个道人说出,却仿佛有了一种神异的力量。
众人眼中仿佛看到一个庞大的,面怀慈悲的巨人塑像,从遥远的天穹投下目光,那目光中是对世间疾苦的不忍。
有一种悲伤感染了人群,人们忍不住哭嚎起来,那悲伤后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动,让人们相信少年此去,一定轻盈喜悦,不再受苦。
黄狗忍不住汪汪叫起来,众人这才惊讶发现,这黄狗不再那般奄奄一息,而是眼神炯炯。又发觉自身也洗净一路来的疲惫,顿时感到这经文的神妙。
道士念诵的声音一遍遍,有人通知了老汉一家,却发现老汉已经病倒在床上,只有妇人林巧花,照顾完老汉,赶忙来临时参加。
“如果风小子有在天之灵,一定要快活安心……”
引魂的幡在风中飘荡,人群渐渐涌动,要在村后小山上给少年立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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