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弗霜连连摇头:“何止见过?那楼玉安现在正是玄武城的骠骑大将军!”
宇文胜惊道:“怎么会?!”
沈弗霜道:“那楼玉安在楼兰国灭国之后,来玄武城做将军之前,曾靠盗墓为生,他行窃之后被九夜司捉住。而就在九夜司判他入狱的时候,恰好城主路过见到了他,城主问明了缘由后,又见他生得一表人才,对他欣赏不已,厚爱有加,几日之内,楼玉安就擢升成了将军。”
宇文胜一面听着沈弗霜之所言,一面回忆和分析着楼玉安在楼兰国中的功过和为人。经过了周为渊和周以明的背叛后,他谁也不敢再轻易相信。宇文胜说道:“城主办事这么草率!原来那日带兵来紫音舫来的人是楼玉安!他在银安路上指挥手下搭建人墙的时候,我还与他打了个照面!他虽被官服和官帽挡去了半张脸,但我总觉得他十分面熟。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后知后觉!”
沈弗霜道:“你与楼玉安打了照面,想必他也看到了你。你虽没认出他是楼玉安,他怎么没有认出你是楼兰王呢?”
宇文胜的手指沿着下颌线轻轻一抹,他脸面上的人皮面具便丝滑脱落,人皮面具落在黑檀木的茶桌上,恍若剥下了一袭无缝的天衣,和真实的人脸并无二致,别说这张人皮面具挂在脸上,让外行不明就里,根本看不出端倪,就算是内行站在面前,也不一定识别得了这层伪装。它足以以假乱真。沈弗霜再看那对面的宇文胜,依旧是芝兰玉树,朗月入怀的气质,但却与先前判若两人。沈弗霜说不上哪儿有不同,但就是出入很大。
沈弗霜讶然道:“宇文公子,你......”
宇文胜道:“为了在玄武城中生存下来,避免缠上不必要的麻烦,我选择了易容。”
“你到底身怀多少绝技?”沈弗霜奇道,转而心里又犯了嘀咕,“这么擅长伪装。不知道你今次与我吐露了这么多,又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听沈弗霜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宇文胜扶额饮茶,脸上叠满了黑线。
沈弗霜道:“话说九夜司把楼玉安拘到司审的时候,他被吓得失心疯了。”
宇文胜感到不可思议,这楼玉安以往是凛凛的将军,挥斥百万雄师,敢于天公比高,自是天不怕来地也不怕。被吓成失心疯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沈弗霜道:“就是被楼兰......对了!宇文公子!差点忘了一件大事!你刚才说,楼兰公主在楼兰国与天庭交战的时候悬梁自尽了,而楚凤歌在天庭的攻击下直接化为了灰烬。那日在茶棚现身的灵物到底是楼兰公主还是楚凤歌?楼玉安就是被那个灵物吓得失心的!”
想及这两个女子,想及茶棚的那一幕,宇文胜久久失语,他凄然道:“她虽是楼兰的身体,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却是凤歌......”
那乌沉香、甘松香、白芷香在香篆里已爇了一半,熏香无火无烟,诸味杂陈。沈弗霜和宇文胜双双陷入深思。沈弗霜起心动念之处,都是在清案府办案的般般往事:琅嬛府、青萍客栈,还有凤禧银楼都还在封锁之中,那日那个灵物也没有否认她劫了赃物,吓死了人,大抵这一切,都是她之所为。沈弗霜再一次想起傩镇老者的话:“当然,窃珠者也好,盗墓者也罢,都是人,鬼魅是无法行窃的,只是有些心愿未了,或是仇怨未消的鬼魅,会附着在人体上,借助人,来完成他们未了的恩怨。”她既不是鬼,人死之后尸体也不可能复生,而她又不认得楼玉安。沈弗霜忽然想起了什么,身上寒气丛生。她大声道:“宇文公子,我问你,楼兰公主和楚凤歌,生前的都是什么秉性脾气,可有哪些爱好吗?”
宇文胜道:“楼兰公主是清露晨流,是淡雅幽兰,她性情温和内敛,与世无争,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书画琴棋俱通,每日里只是沉浸在书画琴棋的世界里。楚凤歌却是熊熊烈火是繁花锦簇,她有张扬外露的个性和炽热的情感,有时候,对于家国之事,她比我还要上心。她认定的事情,总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就对了!”沈弗霜厉声道。耳边傩镇老者的话语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拍打过来:“只是有些心愿未了,或是仇怨未消的鬼魅,会附着在人体上,借助人,来完成他们未了的恩怨。”沈弗霜道,“如果没有推断错误的话,那个绿衣灵物,非人非鬼非尸,她既是楼兰公主,也是楚凤歌!”
宇文胜捏了捏拳头,对于自己的推测也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俄顷,沈弗霜和裴龠两人异口同声惊道:“借尸还魂!”
沈弗霜道:“楚凤歌的魂魄借了楼兰公主的尸身来了玄武城。宇文公子和我想到了一起去了!那灵物消失之前说还有使命没有完成,是什么使命?她要继续在玄武城中害命吗?”
宇文胜摇头,很肯定地说:“不会,你不了解凤歌。她会结果了有心为善的人的性命,也不会去伤害无心为恶的人。”
沈弗霜会意,心间却生了些许失落。她继续道:“把话说回来,那周为渊和周以明活着,现在在城中惹是生非,楼玉安也活着,在城中青云直上,他们手中各有半块兵符。他们会不会......”
那城中的楼玉安正在银安镇中与周为渊、周以明对饮:“国师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对我既往不咎。”周为渊笑道:“我知道楼将军是个聪明之人,有些问题虽然一时没有想明白,不会一生一世也想不明白。”楼玉安将他所掌握的玄武城中的军事机密泄露给周为渊,一缕夕阳从四方的天井斜照下来,落在周为渊的那一只机关算尽的眸子上,另一只眸子上的刀伤已经愈合,周为渊把白色的绷带换做了一条黑布,遮住了那条狰狞的伤疤。
楼玉安和周为渊里应外合,自以为是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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