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龠道:“沈姑娘,你看着我的眼睛!”
沈弗霜讶然看向裴龠的眼睛,只见他仍如朗月玉树一般伫立在她面前,俊彩星驰。他目色如墨,目光里渗透着无尽的张力,周遭万籁俱于此刻洒然希音。
裴龠道:“我见姑娘办案时飒爽英姿,你与九夜司的人相处时,也要眼神坚定。”
裴龠一言,形如一粒石子,投在沈弗霜的心湖中,激起了点点水花。
裴龠道:“眼神不要游离!记住,战场上不一定是真对手,官衙里多的是假朋友。还有,你和九夜司的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柔声细语。你为九夜司出力,九夜司给你俸禄,姿态没必要太低!”
沈弗霜不禁陷入沉思。
裴龠忽然笑道:“沈姑娘面相和善,不适合与人争斗,姑娘也与权威也不相容。”
沈弗霜被裴龠一正一反的话语吊得有些不悦,便扶剑而行,不再理他。
裴龠道:“沈姑娘,差事固然重要,生活还是要有的。没事了多来紫音舫坐坐。”
清案府里,苏滟滟的案卷四处堆叠,乱作一团,册府那边不停的催办,府主无忌感到自己的脸面没处搁,也上了火,几次想要对着苏滟滟发作,都将脾气忍了回去。苏滟滟慌不迭地办着。无忌恐沈弗霜和管彤二人帮苏滟滟整理卷宗的速度有限,又去刑机府调姜嬛来帮忙,而姜嬛却已离司,管彤忽道家中小儿无人看管,借机走了。只剩下沈弗霜和苏滟滟挑着一盏孤灯夜战。沈弗霜办案时飒爽的身姿深深埋没在苏滟滟的案卷中,便别、分类、粘合、缝纫,她宛如一株扎错了土壤的弱苗,在土层深处奋力拔节和呐喊。而具体剩了多少卷宗,苏滟滟的口中却不说真话,只以“快了”来敷衍了事。沈弗霜就这样做完五三册,苏滟滟又递给她五册,做完五册,又接到了十册,直到东方既白。
那府主吴忌养足了精神,便来到清案府巡查和盯梢。身心俱疲的沈弗霜内心的防线被这档不值一提的小事一点点瓦解,最后折磨殆尽。她忽然将一册案卷掷在地上,声泪俱下:“府主,我当初以榜眼之名来到九夜司,原本抱着一腔的热情做事。我以为我找到了价值,我愿意为九夜司肝脑涂地!可没想到你们官官相护,实在过分!我知道你在刑机府有人罩着!你们位高权重,便翻云覆雨,更视我们这些人为草芥!”
苏滟滟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弗霜,觉得这平素里与她们温和相处的沈弗霜这个时候真是不要了命!其实沈弗霜悲的不是这多加的事务,而是这九夜司的名不副实!愤的不是吴忌与苏滟滟徇私,而是这看人下菜的风气!当权贵的手指一但捏在了一个的人的软肋上,他便被死死地捏住,翻不了身。沈弗霜痛恨自己不够强,恨自己从武之后还有软肋,她想换个活法。但沈弗霜知道,此时已为时过晚。
府主吴忌却不觉诧异,反而是以慈母一般的笑脸相向,向沈弗霜投来了切切关怀。她取了体己的狐绒斗篷给沈弗霜披上:“乍暖还寒的时候最容易感染风寒,看你这副身板,形容枯槁,怎么顶得住九夜司的大任?你是个聪慧的姑娘,不会不知道这是整个清案府的事务吧?走,我和你一起去内室,我取些玉簟来,你去内室休息。”话里话外,毫无违和,如亲戚,似故友。
躺在铺上的沈弗霜红泪如织,将整个枕函都湿透了。但赶在应卯之前,她还是勉强地睡了一会儿。
清案府里,苏滟滟红着眼眶道:“姑母,我们怎么办?那沈弗霜会不会去青龙城参我们一本?”
除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自己的双手不沾血腥,而让其在不不利于自身的局面里自灭。吴忌道:“不要怕,她还嫩着呢!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用谣言杀死一个人是最好的方式。不过,这件事我做不合适,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得你亲自去办。”
苏滟滟擦了擦眼泪:“请姑母给滟滟指点迷津。”
吴忌道:“这个沈弗霜,是洁身自爱之人,心中自有标格,若是造她与哪个男人有染的谣言,别人自然不会相信。但她自尊心极强,认死理,不妨让她沦为别人的笑柄!你现在就去银安河买些糕点回来,分送给九夜司的各个衙署,然后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夸大,把沈弗霜的形象描黑,散播给各个衙署,懂吗?”
苏滟滟梨花带雨的脸上现出了拨云见日的表情,转身而去:“滟滟明白了!多谢姑母!”
吴忌不放心地叮嘱道:“速度要快,不要耽搁!”
苏滟滟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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