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守在床前,和几个妹妹相搭着伺候了母亲一个多月。母亲在对哥哥的牵挂中无奈地走了,连海趴在母亲身前泣不成声。
因为有个残疾哥哥,弟弟连生已经老大不小了,在附近村镇竟也难以说下亲事。直到前几年,才终于从远处省份娶来个媳妇,囫囵成了个完整的家。
比起赵家兄弟姐妹们的内敛,弟媳胡月枝倒显心直口快,和几个姐姐姐夫说话无半点儿隔膜,没事时开个玩笑说说笑笑,让原本有些寂寥的家庭热闹了许多。
让赵洪成老两口尤其感到高兴和欣慰的是,儿媳一连生下两个胖小子,给赵家这一支子狠狠地续了把香火。
只有连海一直没有成家。这是母亲赵孙氏多年来的心病。弥留之际,还反复念叨着让儿女们好好照顾大哥连海。
送走母亲后,秀兰赶在阳历新年前回了家。然而,等待她的是陆贾氏再一次病危。老太太从元旦后便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她除了转动眼珠看看四周围着的人,却也不再说话,然后又闭上眼睛。直等到大孙女寒假从西安回到家的第二天晚上,才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离世前,陆贾氏显得沉静而又异常清醒。她将全家人叫到跟前,喃喃地说道:是自己老古董了,孩子们还是要多上点学才好,以前总是拦着你们不让上学,是奶奶不对。最后,她从自己贴身衣兜里摸出包裹着的手绢,取出一叠齐整的毛票,都是一元的、五角的或一角的纸币,满面慈祥的笑着塞到孙子胜临手里。
她已凝滞了几天的眼球里仿佛又映出了神采,消瘦的手指摸索着胜临嘱咐孙子要向大姐学习,好好读书,将来也要考上大学。年龄尚小的胜临还一时闹不明白这生死离别的人生大事,他只见人大们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似的。他想高高兴兴地回应奶奶的叮嘱,但又不知是该哭呢还是该笑。他点着头朝奶奶仰着的脸强行挤出笑容,却又实在忍不住眼泪哗哗地直往下淌……
见大人小孩又都哭起来,陆桂香再一次喝住众人:先别哭!这次老太太真要上路了,就顺老太太的意,让她老人家高高兴兴地走。接着,她向弟弟大力不容置喙地交待:去!把房顶的烟囱通一通,让老太太道上顺畅。
陆贾氏好像真的微笑着走了,没有一点儿痛苦。当给老太太穿好寿衣,一切都准备停当了,陆桂香才招呼着家人亲戚痛痛快快地哭起丧来。
陆大力将母亲和父亲炳德合葬在一起,赶在清明节前自己亲手打磨了一块墓碑。在上面刻下:慈父(母)陆炳德陆贾氏之墓。在孝子贤孙处落下自己和儿子的名字。胜临每年跟着父亲一起在清明时节来给奶奶和他未曾谋面的爷爷上坟,直到也去外省上了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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