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后,艳萍的病情一直没有明显好转,依旧在时好时坏、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中变换。她一会儿说手上有只大虫,一会儿说脸上好脏,一会儿又说墙上有大牛,其实一切都是她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也有时候她会清醒一会儿,跟着家人和护士笑闹一番,然后可能突然就又睁不开眼,浑身抽搐,嘴里不清不楚、若有若无地喊着妈爸。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熬过近一个月,艳萍的病情才终于稳定下来。出院那天,医生又给开了不少的药,有每天口服的,还有需要定期注射的。到了家里,艳萍依然站立不稳,只能靠在炕头的被子上。奶奶陆贾氏迫不及待地拿来面额不等的硬币,让孙女儿看看是否都还认得,以判断病症有没有影响孩子的智力。庆幸的是,艳萍头脑清醒,一个也没有认错。自那起,陆贾氏每天不厌其烦地让孙女儿数硬币,以便锻炼艳萍的头脑。

尽管病情稳定,但药还是要坚持服用。可是,艳萍有时就是倔强地不想吃药。她感觉到,那苦涩的药液涌进嗓子眼里,就像有什么东西要掐住自己的脖子一样难耐难受。两个赤脚医生协力着给她灌药,竟不能成功。有的时候,她将嘴唇都咬破了,咬出了血印,也坚决闭口不再吃药。从此,在赤脚医生口里便留下了“倔小孩”的称呼。

渐渐地,艳萍身体完全康复了。她又像男孩子一样活蹦乱跳了。

然而,此时已到了秋季开学的时间。已经该上小学四年级的艳萍,是否继续她的学业却成了家人争议的事情。

大力和秀兰自然希望儿女们都不要辍学,可是每个孩子二十元的学杂费仍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不小困难,为艳萍治病已经花掉了积攒几年的家底,钱从哪里来呢?而且,孩子们的奶奶对闺女们上学一直反对。在她看来,小丫头读几年书就够用了,上再多的学不还是该嫁人嫁人,何必浪费时间和钱财呢?陆贾氏理直气壮地认为,如今艳萍又刚得过脑病,上不上学都没啥两样。于是,在陆家的家庭会议上出现这样的场景。

三个女儿,谁退学呢?面对奶奶坚决的态度和父母经济上的难处,艳霞心里对学习的执念只能令她低着头默不作声,用右脚跟不停地碾搓着地面。艳丽在沉默中突然说:“我不读了!”家人都知道,艳丽一贯的脾气就是,即使不上学也得由自己来决定,若是别的谁要决定她不上学,那必须坚决反对。艳萍则对上不上学还没有自己的想法,完全任由家里安排。

最终的结果还是艳萍辍了学。艳萍对此仍然无知无觉,倒是让母亲秀兰为此憋闷了好长一段时间。秀兰打心眼儿里觉得,陆贾氏作为孩子们奶奶,管得也太宽了些。在秀兰看来,即使让孩子们上学负担会重一些,她和大力也愿意拼尽全力供孩子们上学。尽管她心里这样想,却又碍着婆媳关系,不好把意见说出口,更不能驳了婆婆的意见。尤其是丈夫作为婆婆的养子,她不愿意让自己和丈夫给别人留下对婆婆忤逆不孝的印象和口舌。也正因此,使得秀兰在面对陆贾氏时更加感到压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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