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又不停地下沉,空阔的地下大厅与四面包围的井壁反复重现,直到在某一时刻突然停住。就像刚才一样,莱特又被一个不可抗拒的力量甩到井口的边沿,站到一个圆柱形大厅里。

莱特以为这回有所不同,不料咋眼一看,又见地上那些腐烂的尸首。它们的皮肉出现更严重的腐化,僵化的肢体缓缓挪动,发出呻吟般的低吼,好像竭力要从地上爬起来。莱特骤然傻了眼,发现自己又被困在“时空的断层”里了。

此时又出现两个争论的人影,他们沿着大厅外侧行走,进入一扇开启的屋门,动作几乎与之前一样。莱特连忙跟上前,进入那间药房,立时看见“雷德”捧着那本笔记,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们的形影比之前要明朗一些。

这一幕又让莱特想起自己在精灵地堡与莎琳谈话时的情景,但是这本笔记看似莎琳对他的诊病书,从男子的表情上看好像对此很不满,或是不服命运的安排。所以这一次,当他说话的时候,莱特看清了那个悖逆的嘴唇:他好像把对方的名字念歪了,这个口形看起来倒像“莎莉”而非“莎琳”。莱特又大吃了一惊,陡然想起那些被困在东净化广场水牢圆坑里的变异少女。

然而接下来的事又出乎意料。当“雷德”将笔记扔回桌面后,对方便气冲冲地走出屋门,径直走向大厅中央的井道。就在这时,“雷德”从后面赶来,把手一挥,便将对方吓住。她的身子向前倾了一下,差点跌倒。原来是“雷德”使用无形之力将升降柱抬走了,如果莎琳再向前走一步的话,就会坠入井道。

过后,他们在井口边上发生激烈的争吵。男方火气一涨,竟将女方推下井道,随后面容一僵,身子前倾,也“落井下石”了。

此景让莱特触目惊心。无望之余,也只能再次“跳井”。但他只是把脚一踮,便落入井中。所以就在他不断坠落的时候,又被一个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到井口边上,又来到这个圆柱形的地基研究所,看见那些腐化的怒尸。它们的身体已经糜烂不堪,动作却不再刻板,有些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连滚带爬。

此时又出现两个行走的“幽魂”,他们不像上次那样争论不休,只是面色阴郁,表情苦楚。“雷德”手里握着一叠信,两人进屋后,莎琳拉开配药台的抽屉,取出笔记和另一叠信件。他们都把信堆在桌上。此时“雷德”又愤愤不平地吐出一个名字。莱特定睛于他的嘴唇:此名又与“莎琳”大相径庭,无独有偶,它也曾出现在兽人水牢的圆坑边。莫非她们的形影只是昔日的死亡回响?

“我的心,你为何总是不死,却又容纳诸多死人?”普尔之声又从莱特心底飘升:“我的心,你为何像个坟墓,目睹她们变成腐尸……过了今夜,她将复活,变成行尸走肉,尽情啃食你的肉。”

“没有喧哗,没有嘻笑。清风吹,船儿摇。我们远离了尘嚣,向大洋彼岸漂游……琴声飞,海鸥啼,我只是一个疾驰的琴音......”莱特又想起莎琳唱的歌。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腐化的音符”?

“我的血看似能缓解你的病痛,但……事实上,它会加重你的病情。”莱特似乎能看出这个幻影般的莎琳口里说的话。

于是他们又争论起来,随后捧起桌上的信,走出屋子,来到井道的边沿,把信扔在地上。男子把手抬向井口,使出无形之力,将升降柱抬走,随后捡起一封信,将手中的信点燃,那女的也把信放到他手上点燃。这些信就这样被他们扔到井道里,此情此景又不免让莱特隐约想起莎琳在很久以前对他说过的话:“一旦有了灵力,就不需要任何魔法书!”

随后,“雷德”从腰边拔出一把又细又短的剑,递给“莎琳”。莱特定睛一看,发现此剑正是他的百年“陪葬品”。“莎琳”流着泪接过他的剑,举到他胸前,而他也把又尖又长的指甲放到对方脖子上,面容灰暗。莱特再也看不下去了,没等他们把这场悲剧“表演”完,他就毅然跳入深井中。

这一跳更加果敢,却没能跳远。因此当他不断坠落的时候,又被一个强猛的无形之力拉到井边,回到原来站的地方,又看到几乎相同的情景。但如今,那些腐烂的行尸看上去体衰力竭,却依然茹毛饮血,全都扑倒在祈祷者的遗体上撕咬起来。沉睡者又被那两个“幽灵”迷惑,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与那些燃烧的信件一同坠落。他又跳了好几次,也都没有任何突破。

心越急,脑子越乱,沉睡者无论如何尝试,都是“徒有虚名”,即是那些不断腐化的行尸和那个不断幻化的名字:莎莉、梅森妮、妮卡、兰蒂、阿利丝、约西娅……或者应该倒过来念。

“记忆就像微风,在这片受诅之地飞来飞去。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过去发生的,现在也在发生。忘恩负义之人,一直都如此。所以我只想问你,你的使命是什么?”无奈之余,莱特又想起了天遣者艾玫的问题。从一开始,他就选择那把只能用来砍尸体或自杀的易碎之剑,还有那颗破碎的记忆之球——那个腐化的梦想。

“一切生命体的智能都像孔雀的圆斑,极尽炫耀,但是他们终究无法飞翔!”普尔曾说:“它们一直生活在肮脏的泥地上……如乌鸦迷恋尸块!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不断在拥有与失去,毁损与修复的命运车轮中反复辗转——生生不息,至死不渝?”

难道,这只是一场失忆症?可叹历史之轮一直在重蹈覆辙,就像这个无底深井的无数个“记忆断层”,又如死树的年轮,万劫不复,却死不瞑目,不断演绎着虚假而凶险的“救赎”!

“我们必须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来对抗这些该死的兽人。这些余孽必须被剿灭!”莱特还记得自己在高地墓地出口门前听到的话。然而嗜血病毒的余孽一直存在,且后患无穷,就像一封封无聊而重复的情书,不断焚毁,又不断重现。

恶龙并没有死,它无法被杀,只会从一种形式幻化为另一种形式;它的力量虽被削弱,但其爪牙和孽种以及释放出来的嗜血病毒一直滞留在人间;只要有人偷走它的一点遗物,哪怕是一片凤毛麟角,也就是继承了它的遗毒和它罪恶的血统!这些信就像毒蛇和水龙的鳞片,又像“微笑的口齿”和天遣者项链环环相扣的“圈套”,乃死的链结和循环。又如潮汐涨落,如车轮反复辗转,代代相传,却一直在绕圈、沉落,在黑暗之日里不断腐化、灭亡!

原来“凡人之女”即是他的余孽,所谓的“海誓山盟”,实乃不洁的链结,终必化为虚情假意的残念,如试管中的黑渣。如此一来,他的“私生女利维亚”又作何解释呢?难道这些都是仿制品,都是一批废弃的“设计图”,包括天遣者项链和精灵族的各种利器和“神器”,还有上古精灵的心形红水晶以及所有复杂的人工制品,甚至连莱特自己,也都已经被“奇迹设计者”遗弃?

莫非这又是迷幻水晶搞的鬼?莱特还真不敢想象有谁能造出如此精深的通道,模拟出如此复杂的影像。他认为这种技术已经超出生命体的智能,已经打破局限,像黑日一样变成一个“无限循环的梦魇”了!不,这可不是魔法熔炉就能造出来的东西,这是纯粹的魔力,是混乱的意识流、混世魔王阴险的恶作剧!

“我的命运由我做主!我将踏平每一个厄运,向无限荣美之地挺进!”莱特又想起自己在“乐极生悲”酒馆里对游吟诗人普尔吐出的“豪言”,如今却一直没有真正做出选择。本性无法被数量磨灭,无论有几个“雷德”,无论他销毁多少封信,都无法销毁他心里的最后一滴暗红之血!只要他心里还有一丝残念,一丝羁绊,就无法从嗜血病毒的魔嘴里挣脱!

这不正是莱特之前的猜想吗?这些“凡人之女”就像裂变者,每一次倒下,都引发新一轮的“裂变”,“自我召唤”,不断“换血”,却一直无法获得救赎之血,看似奇迹,实乃“腐女”。她们不过是一群必死的行尸,莱特不过是在必死之路上不小心撞见她们,就像撞见一片水雾,很快就烟消云散。纵使她们的头发黑如浓酒,也必像枯萎的阳光兰一样凋落。

“死了,死了,死于污浊的尘世……我的心,你为何总是不死?却又容纳诸多死人?我的心,你为何像个坟?目睹她们变成腐尸!她们有无数个,葬礼从未停止。我埋葬了一个,又背上了一个;又埋葬了一个,又背上了一个……为何我不能只背一个,为何死亡接踵而至?”游吟者之诗又从莱特心中浮出。莫非这是一个事实:痴心不死的沉睡者乃树大招风,招来诸多“召唤尸”?

不,命运之士并非草木,乃肩负命运之重任。为何莱特偏要脱离本位,随风漂流?或许是那些伪善的阴谋者在他眼中瞥见了正义的火光,便将“兽人之女”变成“凡人之女”,利用这些惹眼的迷幻术来欺哄他,扭曲他正直的心肠,将他引入死地!

“这些凡夫俗子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众生之情皆浮云,唯灵力存到永久。”天遣者如是说。那些那些“幽魂”确是浮云。

“你必须杀死你的过去,抹除你犯下的错误……不能回避。”莱特又想起德芬斯在杀死叛徒斯通尔后吐出的最后一口气:“我们都必须斩除这些腐化的根源及一切虚浮的梦想,哪怕是最难得的事。但我们……或许都没想到……自己也会留下这样一笔孽债。”

是的,那些信都是他的“债务”。站在井口边上的莱特又望着那两个轻浮而逼真的残影,还有那些在燃烧中飘落的“森森白骨”。它们就像陨落的星辰,燃尽自我,于黑暗虚空中飘逝。

那些耀眼的光华,不过是游荡在浮尘乱世上的浮光,转眼即消亡。或许莱特注定要一劳永逸地闭上双眼后才能看清维利塔斯的真光,或许他还会死不瞑目,说:我曾经拥有。但他到底拥有什么?他花费毕生的心血,就为寻求一点虚情假意的快乐?他从出母胎开始,就一直像嗜血狂徒一样在寻求快乐,却很快厌倦了所有的快乐,并且焚毁所有的情书。他榨光亿万兽人奴隶的血汗,在他们的尸堆上堆起几千亿吨金子,最后也只造出一个红颜薄命的“空楼”,除此之外还拥有什么?

如此下去,沉睡者必定会因为找不到真正的快乐而落入失望的低谷,死亡也将迫使他承认这个致命的错误!

“不要固执己见了,莱特,为何你的心总是不死?”普尔曾对他说:“当黑暗之灾降临在你们头上时,你们依然死性不改,仍握着凋残的怨念不停地建造、建造,建造昔日倾倒的坟堂。这些杂乱无章的敲击已经扰动了命运之神的怒气。所以停止吧,莱特,你不是他们中的一个。”

为什么这些“信”都一个样?为什么沉睡者总是屡试不爽,总是无法汲取教训,总是跳得太近?原来,他心里仍有一个残念——那封下落不明的信!此时莱特才想起药房抽屉里的那张纸,或许这是最后一个仍未消解的“心结”了。于是他又跑回药房,拉出抽屉,取出那张陈腐的信纸回到井口边,借助心力将其点燃,扔入深井。两个“冤魂”即时消失,看似“余孽”已被消除。

莱特的眼睛顿然明亮,又看见那群嗜血如狂的怒尸已将祈祷者的遗体啃食而尽,只剩碎骨。它们一发现井口边上还有活人,便朝他怒吼,形貌恐怖。其体能看似已经强化,变成“超级怒尸”。

莱特又一次望着这个深不见底的“黑日”,逝去的话语又在他脑海中重现,如井中的回音:“一旦有了灵力,就不需要任何魔法书!”莱特对未知之事与神秘力量的渴求一直驱使着他走向奇异之地,但就算他有千万个好奇的心思,也忍受不了昙花一现之事与痛不欲生之“尸”。在这场虚无缥缈的“风暴”中奔走等同于自投罗网、作茧自缚,唯有黑日,没有出头之日!不,他不能再容许自已呆在这!他必须果断放弃这场没完没了的“大风暴”,以腾出更多时间和空间来继续战斗——必须进入“风眼”,义无反顾!

眼看那些怒尸已朝他飞奔过来,此时此刻,他立定了心志,鼓起勇气,借助灵力一跃而起,从井口的中心坠下去,从此峰回路转,一坠不起。正如普尔说的:“万物皆相对,但其中必有一个绝对。一个圆仅有一个圆心:万物皆有心,人有心,地有心,天有星……万物合一,万众一心,只有一个中心;众生之息源于此,命运之子乃唯一出路,三心二意者皆为黑暗之魂!在唯一的希望之外寻求希望的人根本没有希望……正道之外无自由,山道两旁荆棘遍布。花园墙外只有荒野,天界外面漆黑一片。”

如果他想在荒漠中挖十口井,却只是在探察而不深究,岂能挖出水来?坠落中的沉睡者想起自己在查尔尼斯荒原上的感悟:这就像采花的蜜蜂,无须采遍所有鲜花,只须像药剂师那样采集纯正的品种,即可酿出佳美的蜂蜜。是的,为何他要插翅高飞,在虚浮、混乱的尘世中搜寻那些渺小的财宝,而不深入时空秘境,感悟其中的奥秘呢?不,他是命运之士,非凡夫俗子,必须深入内心,寻回命运之力!因为命运之神只有一个,只有一条出路,秩序之律深藏于万事万物中。它们同出一源,千篇一律,却如日光照出的七层彩虹。但是莱特,他不能成为其中一色!

他不能成为战士,也不能成为国王;不能成为医生,也不能成为艺人;不能成为药剂师,也不能成为净化者;不能成为学者,也不能成为思想者!这些角色不过是加油添醋的寓言,只为普尔的书添加几分零碎的笑料!唯有“沉睡者”,是唯一适合他的角色!若不沉睡,怎能清醒?所以现在,他不能绕圈子了,旅程结束了,该走的路他已经走过,“沉睡”的时候到了!

“你以为你比我们更清楚黑暗力量,殊不知,它是一个无底深潭,我们都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而你,莱特,你比我陷得更深!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霍斯曼的“临终警钟”又在他耳边敲响。但他只是一个嗜血者,不是沉睡者。而在莱特心灵深处,并非无底深潭,乃是命运之血,非血深火热,乃长阔高深!

“我们被明光排斥,因此我们在黑暗中重生!我们无法获得神力,因此我们以血为食!未来属于我们,荣誉属于我们。浴血而立,嗜血永生!”“不要去管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事,只管安然去死!”无论怎么说,都算被他们说中了。因为莱特心里有血,那是命运之血,所以,他不必再嗜血!

如上古圣言说:多种者,收恶果;多食者,中剧毒;知多者,乃弱智。万事万物非秩序即混乱,若不顺从天理,即是天马行空!普天之下再无新奇之物,唯命运之血,是唯一救赎!无须跑远,无须攀上高峰,只须坠入寂静心坑!

“吾等乃秩序所生,秩序之叶必归根!”“众生之情皆浮云,唯灵力存到永久。”沉睡者不断下沉,心里却一直惦念着这些话。

“那么去吧,去那个秘地。我早已意识到事态会愈发复杂,所以赶紧按照原计划,将利维亚和两个天遣者安置在升降柱中,敌人无法打开。利维亚似乎还没醒来。我想天遣者已将两把钥匙交给了你,还有一把在我这;用此激活此柱,进入秘地。那本是一个奥术研发基地,黑暗降临后,基地的其他出入口都被陌生的力量封锁,无法进出。典礼大厅中央的圆阵即是之前的圆桌,也是升降柱,希望你记得。如果石柱的潜能被激活,秘地的井道会在短时间内被无形之力覆盖,呈封闭状态。无须再搭载升降柱,只须果敢地跳入圆坑。里面的路或许会更难走,但除此以外,已无别路。所以莱特,我只能送到这里了,请一路走好。”此信最后一页的右下角有一个深红色的皇家印章,署名:阿道夫.格利夫.科隆尼斯,东德斯兰众议院议长,法学公会长老。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成长挫折”:视屈辱为曲折,制造出抑扬顿挫的“乐谱”?或是离谱,或是所谓的“逆石磨出利剑,逆境铸造豪杰”?所以,科隆尼斯最终还是将莱特推入“沉睡之坑”,如成熟的果子从树上掉落?如此行,是聪明绝顶,还是自寻绝路?是顺理成章,还是大逆不道?沉睡者感觉他还有很多话没说清楚。

此信字迹潦草,书写急躁,如他之前的断言:他的梦和预见都混杂不清,甚至是另类幻景,与他并无太多牵连;未来充满了变数,如翻涌的潮水,毫无规律可循;当那些不可预测之事劈头盖脸地袭来时,就只能像死鱼一样躺平了;即使可以借某种力量翻身而行,也是瞎子摸象和大海捞针,最终都会落入黑暗深坑!

无论怎讲,沉睡者已经“孤注一掷”,无法思想,也没有任何感受,如入虚空,就像他当初进入长眠一样。但他深知,这是他唯一的出路,在他心底,仍有一滴命运之血。一滴,就足够了。

稳如大山之沉睡者,你为何从高处坠落,不再回头?岂知,你并没有坠落,乃像鹰展翅上腾?因镜中之物皆逆反,这是一个悖逆的世代!命运之神本想让人顺服命运的驱使,但人总想战胜命运,因而背道而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殚精竭力却错失良机。如此僵持,势必僵死,刚愎自用必自取其咎!

亡命天涯之命运之士,你是否等到黑暗降临之日,才不得不闭上眼睛自我反思?你是否受困于黑日下的魔法屏障,才不得不躺下来静心反省?你是否被逼上绝路,才不得不悔悟?不,与其战胜黑暗,不如直面内心的黑暗。与其征服世界,不如战胜自我。所以你不能戴上任何王冠,以免失去自己头上最宝贵的光环!

诸事不为,无功无罪?追随名利势必付之东流,与世无争才能返璞归真?岂不知他们仍然可以控告你,指控你为懦夫、废物、逆子、叛徒、死囚?得了吧!尽管让他们把所有的罪名都安在你头上吧,你都要失去世间所有的一切了,沉睡者!

“即使我再活几百年,也是如此!无论我走到哪,也都面临可怕的死亡。时空没有尽头,痛苦没完没了,我必须做个了断,在各种悲惨结局里选择一种最为满意的结果。我有权这么做!”他曾对莎琳说。如此看来,也是自作自受了。他本可选择退缩,坐等黑暗将他吞噬,但他没有。他本可以随波逐流,见风使舵,但他没有。如此一来,那些层出不穷的“美梦”,以及维利塔斯堡里的“荣华富贵”,也都在此断绝了。

是的,他不能再像那个黑暗之魂那样在魔荆一般噩梦里解谜、除草了。他不能再绕圈、逃避了,越是逃避,他心中的黑暗就越壮大。当正义停顿一小步,邪恶便跃进一大步。

“该走的弯路我已走过,我已厌倦逃避的生活。在命运之神面前,我宁可选择自首。”他曾对自己说。“与其像粪堆中的蛆虫一样苟且偷生,不如像点燃的火把,将自己及一切献给光明之道!”所以他不能退缩,只能向前奔走,有如一颗在燃烧中急坠的星矢,又像他胸前的“火炬”胎记,就像布莱恩临死前对他的祝福。

纵使他仍是一个罪人,仍会犯错,也不该害怕犯错,更不该追求所谓的“完美”。越是追求,越是面面俱到,就越是失去命运之士的淳朴,变成僵死的沉睡者、萎靡不振的行尸。乃应像一泻千里的山瀑,灵活自如,无须精雕细刻,只需真情实意,即可将它熠熠生辉的灵光闪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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