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百林拱拱手,随即将事情缘由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自己这行人只是在帮乡邻抓贼,而非聚众闹事。

而那余子济见陆行舟尚在人世,瞪了一眼白家财后同样上前与衙役交涉,将方才的说辞又复述了一遍,将自己摘出事外。

那为首的差役听的连连点头,也大致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转而看向陆行舟问道:“你身为主家,此事可如他们所言?”

“是。”

陆行舟点点头,当着一众衙役的面,满脸嫌恶之色的从白家财手中抽出了自家祖宅的房契。

“此人青天白日的撬我家门锁,入室盗我家房契,还望大人为民做主。”

“你……”

白家财见他和差役说自己撬门锁,盗房契,丝毫没有念及半分旧情,便是脸都白了几分。

他怎么也想不通,前两年还对自己马首是瞻的憨小子现在怎地会有这份心思的。

“行。”

那为首的中年衙役微微颔首,招招手示意身后的同僚拿人:“人证物证具在,将这厮带回去候审!”

“是!”

“……”

白家财见衙役来拿自己,也是被吓的乱了神,当即拔腿就想跑,结果还没跑出门便被人按倒在地,嘴里嚷嚷着:“我是陆存先的世兄弟!我是他叔叔!我不是贼!!”

“聒噪,带走!!”

为首的中年衙役摆摆手示意同僚将人带走,随即才看向邓百林等人,似有所指的告诫道:“贼人我已经带回去候审了,你们该干嘛干嘛,莫要给我惹事!”

“那是自然。”

邓百林闻言自是含笑答应,当着衙役的面将一众乡邻疏散。

余子济也混在离开的人群中,只是出门时有意无意的瞥了陆行舟一眼。

而陆行舟不明所以,只强撑着力气在门旁挨个行礼道谢:“多谢叔/伯仗义相助”、“日后定有所报”云云。

中年衙役见人已经疏散,也确实不像是聚众作乱的样子,这才满意的点头而去。

岭南道民风彪悍,也可以说是荒蛮未开,有时候官府的影响力甚至还不如当地一些宗族的老辈,或是在民间有声望的人。

故而在大岐十四道里,岭南道最乱,而且常有妖人蛊惑人心聚众闹事之事发生。

由不得他不慎重…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陆行舟如释重负的一屁股瘫坐在自家门槛上,饿的眼睛里似乎都冒着金星。

邓百林见他那般模样,也知他被卷进海眼几日,能活着回来都已是侥幸,眼下定是饿坏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上前将陆行舟一把拽起,扶到自己家中叫婆娘盛饭。

陆行舟也没有客气,或者说已经饿的说不出话来了,眼见一碗稠粥递到面前,顾不得滚烫便端起喝进肚中。

而邓百林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叫自家婆娘给他盛饭,将桌上鱼干、咸菜之类的下饭菜也都推到他面前。

陆行舟来者不拒,就着鱼干、咸菜一连喝了五六碗稠粥,直到腹部暖洋洋的感到了气力,才长长的舒缓一口气。

“乖乖。”

邓百林咋舌两声,打趣道:“你小子莫不是饿死鬼投胎的,一个人把我们一家的饭都吃了。”

“……”

陆行舟闻言拱拱手,正色道:“邓叔又救了我一回,这份恩情小子铭记于心,日后定有所报!”

“得了得了。”

邓百林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说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都是街坊乡邻,莫要说那些惹人嫌的话。”

见陆行舟默然以对,他也似想到了什么事,问道:“还有半月就到六月中了,你有何打算?”

沿海的珠民不在‘士农工商’之列,虽也属贱籍之列,但属于贱籍中的‘官贱’,也是需要缴纳赋税的。

每年六月中,雷廉两州的海寨都会监管当地的府衙县衙按户‘征珠’。

若是缴不足税,也可用其他家资折价抵税,若是连其他家资也没了,则会被官府贬为奴籍,抓去开垦荒地。

采珠人虽属贱籍,但因替官家采珠,起码还保留了部分人权,若是被官府贬为奴籍,那就意味着失了最基本的人权!

以岭南道穷山恶水的地理气候条件和特殊人文,被抓去开垦荒地基本和寻死无异。

陆行舟也知道这一点,应道:“先想办法把今年的珠税缴了再做打算。”

“嗯。”

邓百林微微颔首,感慨道:“近些年,附近那些珠池产的珠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但这珠税一直没见降过,今年也不知有多少人家缴不足税哦。”

陆行舟闻言默然。

南海的珍珠冠绝当下,为达官显贵所爱,目前大岐流通的珍珠少说有七成是来自于岭南道的廉州雷州两地。

大岐朝廷甚至还专置八千军士在廉州雷州两地,设珠池海寨,负责监管当地珠民定期下海采珠,以征赋税。

而时下又没有人工养殖珠贝一说,只能用最为原始的‘没人入海’方式进行采珠,物以稀为贵,自然也就催生出了许多‘采珠人’。

就以浦合县为例,拢共四千多户人家,其中珠民就有近千户,而雷廉两州之地的珠民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七八千户。

纵使南海无边无垠资源丰茂,也经不住这么庞大的采珠群体连年开采。

海寨定的珠税是每户珠民需缴纳品相达微瑕的珍珠半斤,当然,若是缴纳的珍珠品相好,少些也无妨。

陆行舟现在除了一处祖宅可谓是再无半点家资,莫说半斤微瑕珠了,便是半两都拿不出来。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上次出海时采珠船也被卷进海眼里了!

眼下连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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