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城外的翼北飞骑与豫东守城军,宫中也摆开宴席,率领众臣,宴请军中将帅。
燕池镜换了朝服,入座时一扫周遭的文人清秀,可他坐下与人讲话时,浪荡毕现。
周围埋头饮酒的文臣,忍不住地拿目光瞧他,所谓虎父无犬子,奈何就只有燕世子得了真传。
他们心照不宣地挑剔着燕池镜的一举一动,只觉那狂放轻薄的感觉,扑面而来,与端坐上座的燕怀诚,天差地别。
“你也不要置身事外。”冯文知坐在侧旁叮嘱道,“皇上既然赏了你,等会儿必定会唤你。
燕池镜摩挲着掌心核桃,有点精神不济。
冯文知说,“昨晚出去跟人吃酒了?”
燕池镜坐姿散漫,“及时行乐。”
冯文知倒酒,“饮酒伤身,你若还想当个好将领,就改了这毛病。”
“生不逢时啊。”
燕池镜抛给冯文知一颗核桃,“如今虞朝名将席位已满,轮不到我逞这个英雄。你若是哪日不行了,我再戒不迟。”
冯文知说,“那你得等到七老八十了。”
两人吃酒谈笑了会儿,听着席间议事的内容,已变作了龙泉许氏。
冯文知握着核桃,留心听了片刻,“昨夜不是说人已经不成了?”
寻阳恭敬在后,“公子不是说把人往黄泉路上打?”
燕池镜拒不承认,“我说了?”
其余俩人,默不作声地看向他。
燕池镜说,“干什么?”
冯文知说,“人没死。”
寻阳说,“人没死。”
燕池镜与俩人对视半刻,“阎王点名漏了她,算她命硬。”
冯文知看向上边,“且看皇上怎么安排,还真是命硬。”
寻阳跪在后边,吃着东西随口说,“必是有人暗中相助。”
燕池镜冷眼瞟了不远处的穆家席座,“不死也残。太后年事已高,只能费尽心机养条丧家犬。”
酒过三巡,昭觉帝见气氛尚可,开口说,“怀诚。”
燕怀诚行礼听命。
昭觉帝靠在龙椅上,似是不胜酒力,“许坤兵败,是否通敌一事,到底没有确凿证据,那许……”
曹德胜俯身提醒,“皇上,许小乔。”
昭觉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向太后,“母后如何看?”
席间已经肃然无声,满朝文武都在俯首听命。
太后雍容华贵地高居座上,她梳理工整油亮的发已染霜,满座无人胆敢抬首直视。
太后说,“龙泉一战,士气大挫,全赖许坤仓促失措。可如今他已畏罪自焚,族中子嗣尽数战死,只剩这一个庶女。斩草除根有违仁道,留她一命,未尝不可。”
席间安静。
冯文知突然说,“臣以为不妥。”
他三步出列,跪于殿中继续说,“太后仁慈,可龙泉一战不同以往。许坤虽无通敌证据,却已有通敌嫌疑。此女既为余孽,留她一命,来日恐成肘腋之患。”
太后看了冯文知片刻,“镇东伯戍守边漠数十年,也并非屡战屡胜。”
冯文知说,“父亲虽没有战无不胜,但广郡数十年里,也从未有外敌能够长驱过境。”
太后说,“杀一人何其简单,羌游骑兵马踏龙泉,已经杀了我虞朝数万百姓。国耻未雪,稚子何辜。”
“臣也以为不妥。”一直不曾出声的中央辅相,裴独贞扶案起身,也跪了下去。
“即便许坤没有通敌,此战之后也该当问斩。此女三受审问,所呈供词颠倒混乱,一口咬定许坤没有通敌。她既是许坤放养的庶女,若不知许坤通了敌,又怎知许坤没有通敌?可见她本性狡猾,不足取信。”
太后并不恼怒,“裴辅相,快快请起。”
曹德胜扶起裴独贞。
太后说,“众卿所言极是,哀家所思有失偏颇,此事全凭皇上做主吧。”
众目睽睽之下,昭觉帝羸弱剧咳。
“咳咳……母后所言,未尝没有道理。虽稚子无辜,但许坤到底是兵败弃城,念他九族之间,只存此一脉,便给此女一个戴罪自省的机会。严震。”
“臣在。”严震领命。
“将此女押入普宁寺严加看管,无令不得出。”
燕池镜把碎了的核桃,扔在盘里。
寻阳说,“公子不吃?”
燕池镜说,“废物,谁要呢。”
寻阳沉声说,“这岂不是皆大欢喜,我们没如意,别人也没如意。”
冯文知归座,?“囚着总比放出来好。”
燕池镜说,“未必。我不也是被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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