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安感觉有些发窘,搓了搓手,但如此一来,脸色反而还只是下意识板着,但人还是第一时间翻下了马背,直接道:“宋王当年一战平河北,非某所能及,宋王都未当得大梁第一猛将的称呼,某哪里好意思接下。”

其实这个时候,李思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明白,萧砚如此兴师动众的过来,竟是来亲自迎接自己的不成?

想到这里,他有些全身不自在,想了想,便瓮声瓮气的抱起拳,又道:“末将李思安,参见宋王。”他身后的几个扈从亦是纷纷见礼。

萧砚不禁洒笑,好个李思安,真是有架子,这话分明就是说大梁除了萧砚,他李思安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猛将,不过看李思安的样子,恐怕也不认为他就比萧砚差,倒难得还知道自谦稍许。

“之前听敬相言,李将军善使飞槊,当年为踏白都主将时,常常以百骑在万军中凿阵,所向披靡,战功无数,细数诸战,岂是萧某这个后起之秀可比?”

萧砚翻下马背,走过来把住李思安的胳膊,才发现这厮真的好高,萧砚本就生的高大,可李思安竟还比萧砚高了半个脑袋,单论身高,李思安只怕是九尺有余,加上猿臂熊腰,相貌硬朗,确乃猛将之貌。

萧砚便重重拍了拍李思安的手背,道:“李将军当得我大梁第一猛将!”

当下之时,萧砚的话和圣旨就只差一个印章的区别而已,李思安就算再鲁莽粗鄙,也明白了萧砚的用意,不过他纵使清楚这是萧砚拉拢他的手段,但没办法……

李思安真吃这套啊!

萧砚的声音本就不大不小,莫说在场诸公诸将了,便是道旁行军的将卒,都将这番话听去了不少。

萧砚开了这个金口,那李思安就是朝廷官方认证的大梁第一猛将,甚至萧砚自己都愿意屈居第二,货真价实,仅此一家!

妈的,这小子怎么越看越顺眼。

李思安干咳了一声,又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微微躬身下去,毕竟自己人高马大,而萧砚虽也不矮,但看起来终究略显瘦削,站在一堆,萧砚不好看。

不料萧砚只是一笑,而后一指周遭,道:“诸将行军在途,且李将军又有甲在身,斯时斯境,我朝武夫,无需低头。”

“当然。”萧砚复又一指敬翔等文人,道:“还有诸君,凡我朝男儿,无故皆无需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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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安心下不屑一顾,一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人,也配和他相提并论?

不过他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干巴巴的嗯了一声,同时也真不弯腰了,自己还不乐意弯呢。

敬翔略略动容了下,与众人一并翻下马背,走到萧砚身旁,道:“李将军为大梁第一猛将,确实名正言顺,不过李将军虽勇猛,却并非帅才,凡领兵作战,不是大战、就是大败。太上皇曾言‘李思安当敌果敢,无出其右者,然每遇籓方择材,吾将用之,则败闻必至……’”

李思安有些不快,不过他也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自己确实不是那可以统领大军的帅才,当个先锋或者偏师统帅绰绰有余,若做主将,那就纯看天意发挥,要么大胜,要么败的裤子都赔光。

不过也是因敬翔说的这句话,他倒也不好太发作,若不然换作其他文人来,就算说的是事实,李思安也得先把这厮一脚踹翻再说话。

李思安遂只是双手环胸,像一堵墙似的站在萧砚身后,冷冷一哼。

萧砚算是明白李思安为何会被朱温直接一口气免去所有的官爵了,这厮压根就是个臭石头,朝中确实没什么大的仇敌,却也没什么坚实的盟友。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说的就是李思安这种人。

萧砚却并不急着反驳敬翔的话,他知晓敬翔不是这种随便开口得罪人的那种人。

果然,敬翔便又马上道:“然李将军这种虎将与宋王这一帅才相配,却正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此番陛下亲征伐岐,宋王一定要召李将军随军,便是此理。”

抱着双臂有些拿架子的李思安惊了一惊。

萧砚看了下敬翔,在后者并无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前笑了笑,进而扶着腰间刀柄走了两步,对李思安出声。

“敬相说的没错,新帝登基,天下潮涌,蜀军、歧军皆有异动,北面晋国更是在两月前便在蠢蠢欲动,本王麾下大将王彦章、余种皆有他用,此次伐岐事关新朝威严,二将不在,大梁唯只有李将军可胜任!本王称李将军乃大梁第一猛将,实非虚言。”

李思安一愣,进而脸都有些发烫,愈加有些不自在,他这次应召赶来,可是存了要与萧砚破罐子破摔的心思的。

萧砚不会去猜李思安在想什么,只是继续道:“本王欲从定霸都中挑选一千精锐骁骑重设踏白都,编入侍卫亲军司,由李将军任都指挥使,除此之外,李将军之前的一应差遣官爵,尽数官复原职,伐岐一战,亦由李将军任行营先锋使。”

说着,他便笑着看向李思安,道:“李将军能不能让天下人对大梁第一猛将这几个字心服口服,就看此战了。”

李思安头脑发白,环胸瞥了下敬翔,复又看了眼余下的群臣诸将,感觉有些躁动,虽然萧砚许的东西其实真不算多,但此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砚绝不可能只是走一趟关中这么简单,说不得就要演变成灭国之战,单只是一个行营先锋使,如果战事顺利,在最后论功行赏时,起码一个侯爵是跑不了的。

他终究是爽快人,萧砚都已给了这么大个台阶了,又是亲自领人来迎,又是当众给官,李思安没道理再摆什么架子,就算萧砚想用他去制衡杨师厚等大梁军阀,李思安也认了。

“末将李思安,遵命!”

萧砚大快,一手拽着敬翔,一手拽着李思安,三人骑马在前,只让其他人远远跟在后面,兀自商讨着对于此战的推算云云。

敬翔并不难理解萧砚的这种高兴,李思安的归顺可与贺瑰这种禁军大将归附不同,李思安是可以与杨师厚相等的大梁开国大将,此番被萧砚收为己用,甚至单独编领一军,就是实打实的被打上了萧砚集团的标签,同时也是萧砚给其他藩镇军阀的一个台阶与信号。

萧砚连李思安都敢重用,还有谁不敢用的?

至于李思安自己有没有回过味来,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当日,萧砚携二帝抵达虎牢,第二日,抵达偃师,魏王、河南府尹张全义领西都群臣三十里迎驾。

同一天,杨师厚从长安遣使,对新朝奉上第一封贺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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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阴山。

世里奇香迎着风从后方匆匆赶至正撤兵的前军,在一小片帐篷中寻见了述里朵的主帐,但并未马上闯进去,而是先询问外间的女侍。

“太后在见何人?”

“回世里统领,萧大汗麾下的元行钦元将军正在面见太后,还有赵思温赵将军也在。”

世里奇香皱起眉,踱步等了一会,才对那女侍耳语了一番,女侍点点头,便入帐禀报,不久后,在偏帐焦急等待的世里奇香才看见了述里朵走进来,便急忙迎过去。

“太后。”

述里朵瞥了她一眼,径直负手走进大帐深处,背对着她,道:“说吧,为何要避着元行钦?”

世里奇香讶异了下,她只说有要事需私下禀明给述里朵,不过她也来不及多想了,急忙低声道:“太后,晋人退兵了。”

“退兵?”述里朵蹙眉侧身,问道:“李存勖不是已经从云州出了长城?”

“确已退兵。”世里奇香道:“萧敌鲁将军已遣回了遥辇弟弟和大贺枫,并禀明无需元行钦的定霸都精骑南下驰援……”

述里朵虚眯着美目,看着世里奇香,并不出声。

世里奇香便吞了吞唾沫,“另外,还有一个秘密求见的晋人使者……”

“谁派来的?李克用?还是李存勖?”

“是通文馆李嗣源……是他本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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