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遗风.搅闹西林口
却说燕青、施恩回到客店,说与郁保四,三人走出店里,见穆大郎身旁一个汉在,便叫他知会穆大郎、穆二郎,今夜去扑灭易统。那汉领命去了,只肖一个时辰,那汉走来说,穆大郎、穆二郎全伙在西林口外皂林中。燕青叫他去报与穆家兄弟,只听闹嚷,便来厮并,那汉又去了。
燕青踅入房中,与施恩、郁保四暗藏了白刃、弩箭,栓束了金银包袱,唤来店主人,燕青道:“我兄弟如今烦闷,欲求个耍处,不知何处可消遣?”店主人道:“这西林口有十几处赌坊、瓦子,只不可去。若是气闷,只去山下走走。”燕青道:“正要博戏,如何不可去?”店主人道:“小哥不知,我这里赌坊、瓦子等闲无人作耍,只为诱外府人,讹索钱财,那里俱个是莽撞人,怕不弄你个磬尽。”燕青道:“既都是他一伙的,我三人只去山下走走。”待店主人去了,燕青、施恩、郁保四离了客店,也不问人,只是乱闯,见一个屋舍外站立两个闲汉,招子上写“汇通坊”,知是赌坊,便直入去。两个闲汉见燕青三人傲睨而来,不由呆住,尚未省转,燕青三人已入去。
那房内设些座椅,坐著两个粗汉,见燕青三人入来,便来迎道:“客人可是要作耍?”燕青道:“初来宝地,只为搏些银钱。”两个粗汉大喜,引燕青三人入去,只见一厅内坐著三四个汉,台上摆著牙牌、宝盒,一个长髯汉唱喏道:“客人喜甚花样?”施恩道:“便喜马吊页子。”长髯汉道:“我这里已有客人,你可来上一桩,只我这里一贯钱一搏。”施恩道:“既是已有客人,我来上桩,同搏一搏。”道罢,走去坐在台前。长髯汉身旁两个汉佯作互不识,也走去坐了。长髯汉便取了页子牙牌,打混后分发。施恩捉起牙牌来看,是个连环四钱,又捉起一张牙牌看,是个万一门小,再看又是索字门小,如此竟不过五,施恩暗里冷笑,也不去看牙牌,丢出了一两银子,口里道:“恁得晦气,不必搏了,只是认输。将牙牌来祷祝祷祝。”长髯汉取去银子,与两个汉合了牙牌,丢在施恩面前,施恩两手捧牌,祷了几句,将牌摆在台上。长髯汉又将牙牌打混了分发,施恩接过牙牌,看也不看,只将牙牌丢在台上,长髯汉见了吃一惊,竟是个进宝尊,忙定了心神,又来分发,只见施恩那牙牌是个万贯尊,长髯汉慌了,叫一声:“你这厮有甚邪技?敢坏我宝牌。”施恩道:“你自家的马吊页子,你自己分发,怎说我甚邪技?”长髯汉道:“你却是个好手段。敢与我搏宝么?”施恩道:“老爷任你来耍,必要你伏头。”长髯汉取了一个宝盒,摇了几摇道:“你这厮敢搏么?”施恩笑道:“不过摇来一片红,还要夸口。”长髯汉原是摇熟的,吃施恩说破,不由薅恼,怒道:“你这杀才,敢来坏我,知不知今番捋了虎须。”郁保四叫一声:“老爷专要来荡平你。”道罢一拳打倒身旁一个粗汉,众闲汉见了,发一声喊,扯刀跳来,却吃燕青、施恩、郁保四打翻了。郁保四踏住长髯汉,打了三五拳,打得那汉软了,丢在一旁,三人径自走去了。
正行时,见一个瓦子外站著一个婆子,正在那里夸口,燕青眉眼生出春意,带笑走去,那婆子见了,扯住燕青道:“官人可入去吃些酒果。”又见施恩、郁保四,也拦住不放。燕青丢了一两银子与婆子,笑道:“可有不凡姐姐么?”婆子大喜,迭声道:“若说天上仙女却是不曾有,若说美妙姐儿,倒有几个。”一旁两个汉也走来相邀,燕青三人便入去。但见朱栏碧疏,烛光高灿,悬著十数个红牌,当前几个写著“沈无暇”、“赵元娘”、“楚娇娇”、“肖金卉”、“潘雪娥”。燕青笑道:“好一个洞天福地。”又点指几个红牌道:“俱唤了来。”婆子听了忙唤,但见走来几个轻髻缓鬓、飞金梅钿的美娇娘来。燕青道:“皆不中我意。”婆子又唤几个来,燕青道:“粗丑不堪。”婆子无奈,去请了一个娘子,这娘子生得极好,如道子画中观音,似延寿纸上美人。燕青叹道:“勉强则个,再换来。”婆子讥道:“小哥所求甚高,却不知有无赏钱?”燕青道:“囊惬富有,销金窟也是常客。”婆子愠道:“休要充作豪客,且把来。”燕青道:“既不合心意,如何肯与你银钱?”只听两个汉一声喝,走来七八个闲汉,燕青道:“这般人儿,才合我意。”道罢扯出口刀来,施恩、郁保四也扯出白刃。那些娘子见了乱嚷起来,婆子忙翻身滚将去,郁保四大踏步走去捉住,横拖而回。众闲汉见了,连忙来抢,吃郁保四砍翻了两个,众闲汉忙四散去,取了刀仗,来与燕青三人厮斗。燕青三人久弄枪刀,厮杀惯了,这七八个闲汉怎是对手,登时砍翻了五六个,余下走避去了。
郁保四托住婆子,喝一声:“老婢子,只看你造化。”喝罢跳在半空,将婆子向下一掼,掼得那婆子不动了。施恩一通乱捣,将琴瑟、桌凳、酒盏捣个粉碎,三人同走出。
却说易统得报,说燕青三人连捣了七八处赌坊、瓦子,折损了不少闲汉,不由大惊,忙唤班小郎、冯标、麻宝来问,几人相顾失色,皆不知燕青三人来历。易统无奈,叫点齐了五六十个闲汉,携带了刀仗,同来捉拿,正行到十字街,迎面撞上燕青三人,一个闲汉叫道:“正是这三个。”班小郎见郁保四身长一丈,登时忆起,叫道:“这厮是个假充的强人,与我拿了。”众闲汉齐声喝,走来拿燕青三人。这一喝,传得甚远,穆大郎、穆二郎听了,也引众闯来,但见燕青三人在垓心,各搦白刃,身前躺著十数个闲汉,便发一声喊杀入去。易统见了众寡之势倒转,不由吃惊,将手一举,众闲汉退在一旁。易统道:“你这厮们哪里来的?”施恩喝道:“好叫你知,老爷们是梁山好汉,专为来扑灭你这伙。”易统这一惊非小,叫道:“我这里驻有团练使,你等岂不是讨死?”施恩笑道:“老爷们打破祝家庄、荡平曾头市,一向夺昆仑、拔泰山,不知杀了多少官军,岂惧你这小小西林口?”众闲汉听了,俱个要走,穆大郎、穆二郎引众汉逼住。易统见走不脱,唤来一个善走瘦汉,耳语几句,嘱他见机走去,报丁朝来救。嘱罢叫道:“你等既是好汉,休要围拢依多来战,敢来放对么?”燕青道:“原要叫你伏头,今日便打伏了你。”穆大郎、穆二郎不敢违逆,将众汉收拢了。瘦汉见撤了围,寻机潜去了。易统见瘦汉去了,便不慎惧怕,叫冯标来放对。冯标手搦一条钢叉走出,施恩自穆大郎手中接过一条苦竹枪,与冯标厮并。二人战了七八回合,冯标手中钢叉吃施恩绞了去,便使出疯犬伎俩,要来抱著施恩厮打。施恩见他无赖,骂道:“你这撮鸟只晓得些泼皮手段,不知老爷真刀真枪杀人。”道罢,将枪一搠,搠在冯标左腿上,冯标要逞豪杰,一手掩腿,踉跄来打施恩,施恩冷笑,又一枪搠在冯标右腿上。冯标仰面而倒,口中兀自喝骂,施恩走去,将枪对准冯标胯下,作势要搠,冯标不敢再骂,喊求饶命。施恩道:“杀了你这假充好汉的,污了老爷的名声。”道罢走回。
易统见施恩这般手段,心中慌了,只得叫麻宝放对。麻宝脱膊了,手提一条狼牙棒走来,但见郁保四夺了一条铁棍,如风般卷去,麻宝忙去遮拦,不想郁保四力大,只一棍将麻宝打退数步,仰面跌倒。郁保四笑道:“无知蠢汉,老爷一只手便捻碎你。”易统看了,更是惧怕,把眼看班小郎,班小郎无奈,只好走出。燕青缓步走来道:“小哥,可识得‘浪子’燕青么?”班小郎惧怕,闭了双目,只是举刀乱砍,燕青入去,提住班小郎腰胯,将班小郎直撞去。班小郎吃了一跌,欲待要起,燕青笑道:“你这厮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却要作飞天泼汉,岂不是做痴人梦?”班小郎扎挣起来,举刀来杀燕青,燕青抱定了他臂膊,只是一绞,将臂骨也绞折了,班小郎大叫一声,踅身要走,燕青使了个霸王请筵,将班小郎托在半空,旋了几旋,直掼了去,那班小郎再起不得身,只是叫痛。易统胆怯,不敢来放对,口里道:“好汉休怒,饶了我等,再不敢冒犯。”燕青笑道:“你这厮尚要妄想丁朝来助你,他那里不得来了,你只来放对。”易统见说,踅身要走,穆大郎、穆二郎喝一声:“休吃这厮走了。”喝罢,引著众汉围拢去打,登时将易统打得口鼻出血,头破骨折,软倒在那里。
待众汉住了,燕青走去道:“今日放生你这一伙,休要成群结伙,危害四方。”易统唇破舌伤,答不得话,麻宝叫道:“不敢再犯,只求留条活命。”施恩道:“老爷一向不留人性命,我家小乙哥饶了你等,今日便权且暂寄几颗狗头,若听闻说你这厮们再要为恶,早晚来取你等性命。”麻宝听了只是纳头。
燕青唤过穆大郎、穆二郎,嘱道:“我三人已露出名号,这便要去,你等也去休。待得两三月后,山寨兄弟自会来寻你二人,切不可误了运送马匹之事。”穆大郎、穆二郎插手道:“好汉且回,必不误事。”道罢牵出三匹良马,穆大郎流泪道:“赠三匹良马,好汉骑了去。”燕青、施恩、郁保四见了甚喜,俱个跨上马,齐道:“一看一断肠,只去休回头。”道罢放开马缰,三匹马撒开蹄儿,渐行渐快,如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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