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英没走。

牧戈感觉到安心了一些。一开始牧戈还是没办法给自己上药。密密麻麻的伤口让牧戈心里恶心,平日里有裙子盖着,倒是眼不见心不烦。只要一看到腿上的血痂,就抑制不住心里那一股想要把它们尽数抠掉的冲动。

不得不说,衍对她的判断准得可怕。衍看起来是个非常称职的“弼马温”,记挂着王宫里的灵兽,早出晚归,不忘吩咐一个叫祁邹的宫娥每日督促牧戈上药。宫娥约莫十几岁的年纪,喜欢在头上戴着一束白色的槐花。

“辛苦你了。”每次上完药,牧戈心里就一阵愧疚,她将自己无法忍受的事情交给别人来做。

祁邹每次都粲然一笑,仿佛那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样,她说她的命是衍救下的,衍希望什么人好她就希望是什么人好。

当日身为王后的宫娥,她打碎了娘娘的瓷瓶,大王怒不可遏,把她配到马厩,一群男人虎视眈眈,衍看不下去,便把她安排在行宫。

牧戈见她头上的白色花枝在这宫内没看过,每每问起,她都笑得娇羞,只说等照顾完牧戈她就要出宫去了,等那时候再告诉牧戈。

祁邹好像误会了她和衍的关系,她以为衍这是金屋藏娇。她总跟牧戈说,衍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大王总想给他安排女人,但是衍每次都找借口拒绝,宫里宫外再难找这样的人了,就跟服装店的售卖员在推自己家的当季爆款。

牧戈暂时也没想到怎么解释,也就任由这个姑娘误会去了。反正嘛,假的成不了真,真的也不会假。

牧戈的腿伤未愈,衍要求牧戈经常走动。牧戈多次质疑衍的专业性,但他表示自己具有丰富的养灵兽经验,是资深玩家。因此,衍找了一身宫娥的衣服给牧戈,牧戈可以在宫里自由活动。牧戈觉得衍的立场没必要骗自己,何况王宫的建模这么精致,自己不多出去看看,简直枉费人家一番良苦用心。

她的身份谁也不知道。除了梵英、衍还有他身边的亲信。

一方面,牧戈还没做好准备。另一方面,牧戈听说自己实际上有婚约在身。作为一个饱读言情小说的现代女性,牧戈当然幻想过一个高大威猛帅气的未婚夫,但是现实往往鲜血淋漓,因此她对包办婚姻十分抗拒,虽然这就是个游戏,但是体感十分真实,这支线她能不开就不开,毕竟话放在这里了,感觉可以逃课。而且,衍这个熟知规则的人,好像也不希望开这条线。

但是她也不知道衍和梵英之间要选谁,她试探过梵英,梵英根本不知道什么游戏的事情,应该纯粹npc没错了,但是他实在清冷貌美,全方位踩在牧戈的审美上,跟这种人在一块每天心情都会好很多。再加上他过去经历丰富,牧戈说不清,但对他总存一丝怜爱。衍虽然也不错吧,可他终归是侄子,虽然现实里他俩不认识,但在这个世界还是有些太先进了。

游戏进度毫无进展,牧戈才不在乎。她很难在乎什么事情。来都来了,王宫的生活开心平静,梵英在等她的伤势好转,搁现实里哪有这么长的时间可以给她放空?

牧戈早知道,自己这种半躺不躺的性格,老天肯定会看不下去。这游戏里,她不找事,事来找她。

衍的住处接近宫外,牧戈看着不知道是衍刻意选择还是什么,这里的人员流动简单,环境静谧,是个养伤的好地方,牧戈不知不觉中越逛越远,还在石板路上踏一踏想着自己也在跳格子,梵英就跟在她的身后。牧戈每天行动路线懒散,梵英也被她带得没个正形,走路也开始慢慢悠悠了。

也不知道衍整天都在忙些什么,好像没有丝毫打主线的想法。牧歌觉得世界上最奢侈品的事情,就是肆无忌惮的浪费时间。感谢这位同样热衷于摆烂的队友。

旁晚的微渠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粼粼波光,如碎金洒落,这世上的能工巧匠,都织不出这样一匹美丽的锦缎。

牧戈看不出河水原本的颜色,只是静静地走着。梵英提着剑走在牧戈身后——衍的意思是他身边抽不出比梵英更适合保护牧戈的人,梵英也同意暂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牧个决定自己的整颗心都飘荡在微渠上,悠闲自在。

“梵英,要不我,跟你一起走?”牧歌双手背在身后,一身绿裙,在夕阳下是粉绿的一个人。她知道他的过去,原来他遭受过那样的背叛,如果是牧戈自己,定然不会这么云淡风轻。

“可你是王女。”梵英的声音有些淡淡的,一阵风吹过就要散了似的。他心底充满矛盾,数次想要直接动身不告而别,可真正要离去的时候总觉得心理少了什么。

“我不在乎。”

梵英的瞳孔微微震动。

牧戈在等梵英的答案,可她余光分明看到微渠的水,在变红。

水流上游,一个穿着跟她同样宫娥服的女人,面孔朝下,顺着水流,漂浮过来。

“这是?”

这是一具尸体。留了很多血,看上去还很新鲜。

那具尸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牧戈心里有种很不妙的感觉。她今天一天都没有上药了。

尸体的头上插着白色的花,她突然觉得这花无比刺眼。

好近。

近得可以看见她头上的头发丝,新鲜的花瓣散在河里,被血染得鲜红。

牧戈浑身冷汗把里衣黏得难受,她控浑身发颤,肌肉不受控制,两腿发软,揪着梵英的袖子,嘴唇发颤道:“你,你看看她是…”

祁邹的一双笑眼在牧歌面前浮现。

“你先回去。”梵英冷静地超乎牧戈的想象。

牧戈回去的路上撞到了卫队,一屁股跌在地上,又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继续走开。

衍还是不在。

他几乎没有在的时候,牧戈只觉得双手发凉,葱白的手指揪着衾被,牙关打颤。一种巨大,无形的恐惧与不甘攫住了她。

明明是那么可爱,阳光乐观的一个女孩子,就要被当做祭品。为什么总要在得到了她的祝福之后再失去她。牧戈从来不是什么精神脆弱的人,只是昨日明明还言笑晏晏的明媚少女一夕之间变成渠中枯骨,她细嫩的指腹还曾经为牧戈上药,或许王城之外还有位白净明亮的少年翘首以盼,等着他日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所有的幸福的幻想都在此刻戛然而止,人生如戏,连戏都不敢这么演。

约莫到了下午,衍回来,看见守在寝宫前的梵英,神色稍有缓和。

他推门而入,支开亲信,道:“最近王宫里有人挖心杀人,注意安全。”

“祁邹已经…”牧戈抱起膝盖,她每天勤勤恳恳帮她上药,从来不曾忘记,可是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如果早点想起来祁邹是不是可以不用死?

“嗯,我也是得到消息才赶回来,节哀。”他走到牧戈身侧,安抚性地拍了拍牧戈的背。

“是谁啊。”牧戈抬头问道,她眼角微微发红,双眸含泪,正对着衍的一双眼。

她想着毕竟这剧情应该跟端游差不多,骨灰粉应该不难回答这个问题。

衍皱了皱眉,“这跟之前不太一样了。我也不知道。”

“我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起码为了她的好奇心。

她的首要怀疑目标,自然是妲己娘娘。

虽然比干现在还活着,可是挖心这种事情,可是摆明了写在故事里的。她就不信这游戏编剧能摆脱这种设定,另辟蹊径写出一条完全无关世界线来。

“妲己。”牧戈道。

“事实上,你最好不是她。”衍眉毛一挑,“是她的话,大王不会管,也不会有别人敢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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