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树若有所思。
曼陀花挥动摇曳的身姿,火红色在异常的浅绿昏灰的天空下拓展一片天地。彼岸藤蔓妖娆地将触手一点点侵向原本葱绿的树木,如蜘蛛网一般绵密地盖住枝桠的本色,只留下眩目迷彩的紫调。
妙树从一片曼陀红影中将身躯爬起时,手腕脚腕已经被花藤上带的刺割了好几处,她今日本穿着一身绿色轻浅的衣裙,裙摆已被划破,划痕像张着嘴巴的哭脸。
这全是因为,在几天前得到忘川石头老人给她的令牌后,妙树最终还是摸到了冥境十层之上。
没想到十层之上的天景又有所不同,不是平日里鬼域一色黑暗的景象,反而是很多妖艳的花簇,还有这诡异的昏灰天日。
走在陌生而幽暗的昏黑小径中,她似踩到了一条会蠕动的东西,本作为鬼魂的她不该如此大作反应,谁料就是那么的不小心一抖,她直接摔下小径旁黑暗无边的洞窟,又直直滚落中连灵力都未来得及使,就摔到这片花海中。
头晕目眩,她缓了缓才慢慢站起身,拍着身上粘上的曼陀花叶,清理完后她抬头,突然僵住了身子。
脚步穿过花藤和丛叶的沙沙声,那远远便将她定住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意料之外,却也令妙树暗暗松了口气。男子不是传闻中戴着罗刹獠牙黑面具,穿着颀长宽大华袍的鬼王主君。不过这也是小怨刹和鬼厉们传言的,妙树忘了问石头老人,鬼王到底是什么形象。
但是这个人不像。
他更似以前妙树在仙境熟悉的人。长眉如柳,剑眉星目,甚至妙树觉着,青年的气息也太飘然欲仙了。
青年着一身淡墨衣袍走了过来,手上松松垮垮地提着装了些灵花灵草的编篮。他斜眉一挑:“你弄坏了我的花。”
妙树:……
她掩了掩被花刺划伤的衣袖,低着眸道:“实在抱歉,我不知这野花竟是栽培的。”
明明真的是随意生长的野花,不知此人意欲何为。
青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却装作没听懂她的嘲讽:“没关系。”
青年直接将编蓝扔到她怀里,妙树堪堪接住,他转身便走:“跟上,随我去花阁。”
丝毫不惊讶她的出现,也不问她的来处。当然,妙树也不知道他是谁,莫名其妙就领了份差事。
按下疑云,妙树跟了上去,用手撩起左耳垂下的发丝,却顿了下,她戴着的面纱呢?
……
青年的步伐不快也不慢,妙树一路跟着他,周遭远景色无变幻,天空仍是一半浅绿一半昏黑的颜色,而行走中的花草竟越长越高,且张牙舞爪地伸长了刺的钩子,妙树不得不催动灵力形成屏障护住身躯。
走在前面的青年却丝毫不受曼陀花的影响,也没有被伤。
直至妙树头顶上都快被密密麻麻的曼陀鬼花拥住时,她不得不主动开口问了一句:“尊者,我们还有多久到?”
等了等。
好罢,这位尊者,不见踪迹了。
……
妙树静静地催动灵力,果然无用,她往身后一看,曼陀鬼花枝桠错综交横,掩住了来路,红黑一片,暗得诡异。
她拈了拈花篮中不同颜色而艳丽欲滴的花骨朵,指尖花瓣打了个转。在这连转身都难的空间中,她席地坐下,乌黑长发垂落在花地上,蜿蜒柔软。
天彻底黑了,暗色像魔鬼一样笼罩。密而不透的空间像个笼子,也像个...炉子。
炉子。
她的头隐隐作痛。
她赶紧掩住左眼角的黑色伤痕,身子却违背心意地止不住发颤。咬住唇齿不让害怕发出。
那年秋溟渠的古兽凶悍震得妙树元神几近破碎,她也丝毫未曾露出半丝胆怯,因为有所依靠。
这笼却像炉。她抱着双臂,曲着身子。她甚至闻到那股身上烧焦的味道,那真火烧上脸颊的灼痛,在过去中,她被无情舍弃,就因为苍滟的一句不喜欢,他直接烧毁七宝妙树的灵根……
他,他出现了。
妙树不经意间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倒映出仙袍飘飘,玉树衣冠的师尊。
她忽而笑了,笑意嫣然。
刹时抽簪、化剑、出势、直击!
毫不犹疑!
她的眼神猩红,瞬间的出手让本是白簪固定的黑发如瀑丝般倾斜,剑过眉梢的狠厉直取男人心口——
风霜般冷意凛然,欲取他性命时,那男人一只手却稳当而有极度威慑地掐住剑头,旋势一转,灵力瞬时便逼退她五步。
妙树被力量反噬,冰玹剑插入地中,剑支撑着她的手,她半跪在地。喉咙腥甜,嘴角溢出血丝,眸心已然染上红色,却因灵力不支滑落了剑柄。
她是恨的。
将要跌倒时,青年急步而来托稳妙树身躯,她却趁还有一点清明的神思在,反手掐过来,指痕直接划破他的手腕。
青年面色不改,果断点住她的眉心,封住她入魔的兆头。
妙树晕了过去。
羽肖将她抱入怀中,面无表情地撤了曼陀幻境,见妙树蹙着眉,神志不清地低喃着什么。他低嗤:“衡应就这般让你难以忘怀。”
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向花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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