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樾不吭声,沉铵弓起指尖绕着手中的暖炉轻轻摩挲。
墨色狐皮大氅将人裹得密不透风。
“咳咳……”
许是寒气太重,沉铵压抑地咳了几声,脸上很快有了微红的血色,他压下肺部的窒息感,抬眸露出一抹大方的笑意。
“我这身子真是败风景,不打趣你了。”他眉眼俱笑,面容俊美妖冶,若是身为女子,只怕引来不少觊觎。
“陛下今晨来了旨意,传召你我二人入宫,具体为了什么,裴大人可有眉目。”
裴樾和沉铵是自小的情分,感情甚笃,不过却也公私分明。
寻常沉铵按照齿序唤裴樾兄长,纵然裴樾隐隐抗拒过很多次,可谁也不能左右东宫的心意,日子久了,也就随他去了。
但是论及朝堂,二人始终是君臣有别。
“如今边境动荡,昨日北朝皇帝崩逝,又不曾立储,现下几个皇子斗得正凶,有人借乱起兵。”
裴樾皱起眉头,三言两语叙清事实,却也不妄下定论。
“北朝那位质子算着日子应该快到北朝边境了。”
沉铵抬起手指轻轻拍在裴樾的肩头,语调和缓,细听又带着些不怎么仗义的幸灾乐祸。
北朝内乱,对大安是祸事,也是幸事。
祸事可平,幸然的是此次内乱必定消耗北朝的国力,戕害北朝的生民。
就算日后新帝登基,面对的也只有一片千疮百孔。
那么北朝对于大安而言,就再也不是威胁。
“北朝不足为俱,难的是百姓安宁,我担心这次北朝内乱,边境补给不足,他们也许会生事。“
裴樾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北朝现在那几个皇子都是金银宝器堆养的酒囊饭袋,要真说起来,我还是更欣赏邬尧。”沉铵和裴樾并排走着,想起深宫里那个一直瑟缩惶恐的质子,忽而轻笑一声,“他倒是会审时度势,能抓着老皇帝病重的机会,为自己博一条生路。”
“只怕此人狼子野心,不止于此。他的母妃虽然是贡女,但是长宠不衰,如今的北朝只怕有一半已经落在了邬尧手中。”
裴樾下意识摩挲扳指,脑中浮现邬尧的面容。
那人虽然总是低着头,可裴樾却无意中瞥见过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野性难驯又极度危险的眼睛,藏在幽深的某处,。不知何时会突然扑袭,咬断猎物的脖子。
可他藏得很好,好到让陛下失了戒心。
以为自己是放了一条病鸟回巢。
一时间,气氛凝重起来。
沉铵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送邬尧回北朝的,可是皇帝震怒,觉得他有虎狼心,尚在东宫就妄图染指朝政。
不仅没有采纳沉铵的谏言,反倒将人关在东宫,名为自省,实则是受罚。
一连关了半月,他连裴樾的喜酒也没喝上。
”不说这些.“沉铵眼底映着风雪,视线落在不远处惊飞的鸟雀上。“听闻你大婚那日不在府中,到底有什么事能绊住你?“
裴樾闻声,顿了脚步,抬眸看着沉铵,有些不解。
“窈娘病重的消息没有传进东宫。”
沉铵神情木然,整个人僵在风雪里,双眸瞬间湿润,他分明抱着手炉,却觉得好像坠入了最深最冷的冰窟。
“她怎么样?”
过了良久,他才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嗓音沙哑粗粝,仿佛在极力让自己皮肉下汹涌的情绪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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