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才看清是一位穿着棉布裙、披着黑色外套的清瘦女子。她像哥本哈根的美人鱼雕塑,娴雅地坐在青石上抽烟。她扎着马尾,刘海遮去半边脸,使脸显得很小,眼睛显得很大。她的眼睛清澈如同夏日阳光。鼻子小巧而高挺。丰腴且性感的嘴唇,使整张脸有种动人的魅力。轻柔月光下,她的皮肤白皙而细腻,像一位匠人精心烧制的白瓷;稀有而美好。

顾之风知道这可能是错觉。常年旅行的人,多数皮肤会因风蚀而粗糙。

女子抬眼瞧着走过来的顾之风。眼神深邃而忧郁,隐藏着外人无法得知的故事。

“抽烟吗?”她的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像蜻蜓点水般一闪而逝。

“谢谢!”顾之风接过她递来的烟,掏火点燃。

“为什么男人都喜欢用Zippo打火机?”她问完,不再看顾之风。似乎这问题不需要回答。何况顾之风也不代表所有男人,他只能代表自己。

“也许因为它不仅有故事,而且是唯一。”顾之风抽着烟,微觉尴尬;不知道该坐在青石上,还是一直站着。面对陌生的女性,他总是缺乏应对的智慧。也许内心平静的人,能够洞察茫茫人海中,与他灵魂相近的同类。虽然不曾相识,却没有疏离感。

听到顾之风的答案,女子抬眼打量他,令他微感不舒服。她转而注视手中的烟,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很多人认为,服装、皮鞋、手表、汽车,乃至香烟和打火机,会彰显出一个男人的品位与资历。不过,一个真正资深且有品位的男人,不需要这些,也照样会显得与众不同。因为他的言行和举止,便足以透露他的身份与地位。”

“何以有如此论断?”顾之风瞥见她胸前佩戴一枚锋利的狼牙。

“男人的气场,是他最好的名片。”女子自顾自地说。

“你很了解男人?”顾之风吐个烟圈,注视它在夜色中消散。

“我只了解,我能了解的男人。为什么来草原?看你不像是来旅游的。”她深深吸口烟,将烟蒂在草地上揉灭。她揉得很用力,略带些神经质。物质可以装饰人的外表,却无法掩盖人的内心。人,来自灵魂的苍白,是物质掩饰不了的。

“为什么我不像来旅游的?”顾之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直觉。女人的直觉,通常是很准的呦。”她怅怅吐口气,抬头望向星空。

“女人的直觉用在男人身上,往往会出错。”顾之风不喜欢抽女性的苏烟,将烟掐灭,换成自己的烟。“抽吗?”女子摇了摇头。顾之风自己点支烟,“有的人旅行是为了释放,有的人旅行是为了炫耀,有的人旅行的是为了寻找……”

“很有诗意。”

“为什么独自在外面?”

“和你一样。”她用秸秆在草地上画着图案。顾之风不由想起地上画字的耶稣。她的手指纤细,骨节分明。她仰起头,叹口气道:“独自旅行的人,内心一定孤寂而冰冷。”

“为何这么绝对?”顾之风透过袅绕的烟,瞧着她。

“其实,你心里明白答案。”她站起身道:“我该回去了。希望以后还会见面。”说完,她朝一座蒙古包走去。她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显得悠远而孤独。

顾之风望着她的背影,觉得有种熟悉的味道。是谁呢?张露么,她身上还残存少女的清纯。眼前的女子已褪去少女的青涩。她像成熟期的张爱玲或三毛,已然被岁月深深印记。

夜里,蒙古包里飞进几只蚊子。顾之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将蚊子完全清除;反而因筋疲力竭睡得沉,被蚊子在眼皮、手臂和大腿上咬下几个包。他觉得奇痒难耐,用衣服蒙住头才勉强睡安稳。心想,幸亏安琪与俄日勒和克的孩子们睡,不然也会被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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