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昨天那一幕给母亲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她决定去寻找我的父亲。近日,她在忙碌地为姐姐开学准备着,而我明年满六岁才能读书。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先将姐姐安置在隔壁村姑妈家一学期,让姐姐在那边村子的学堂读书。她也不放心将我一个人留在家,决定将我带上。

天色没亮清,我们便出发了。

“阿妈,我们要去哪?”

“去找你阿爸”

“我知道,我是说去哪里找”

“旧州”

我没再问,沿着路走在母亲前面,想象着自己就是为母亲开路的小勇士。

群山绵延,看不见山的另一面。

饿了就吃着发硬的年糕,喝点路边的山泉水,偶尔坐下歇会,不知走了多久,天色逐渐暗下来。月色高悬,四周草木间虫鸣四起,却更显得寂静,毫无人迹,也不见远处是否有灯火亮起的人家,只见远山深处微弱跳跃的鬼火。

“妈妈,我害怕,我们回家吧”

“那你自己回去吧”她的语气有了一些不悦。

有时候执念也会让人无所畏惧,可惜那时的我年纪尚小,还不懂得。

我紧挨着阿妈的身边,攥着她的衣角,紧紧闭上眼睛,走了一天的路,我想我是累极了,再害怕还是睡着了。

当我再次醒来,是在妈妈的背上,天已大亮,远处传来渡船的声音,我也闻到了江水的味道,湿润又有着腥味。太阳的照射下,路是白色的,而江水是碧绿的。

那时的南盘江畔是很热闹的,两省的交界处,行人商客来来往往,渡江的唯一途径就是渡船。乘船到江水中间,墨绿的江水深不见底,但是记忆中,我初见江水,我便知道,我是喜爱的,不过后来,母亲在我不是很听话时,总是威胁我,不听话她就会去跳进江水里,永远离开我们。

以至于,午夜梦回,多次梦见在巨大的水域里丢失了母亲,不自觉回想起深不见底的南盘江,想想,它也早将母亲的灵魂吞噬在那一年。

过了江,要乘坐红色外壳、有着布帘的三轮车,听当地人都叫它“三马仔”,路并不磕绊,但车却异常剧烈震动,导致脚底传来持续的酥麻感,令人哭笑不得。

我想我们已经离家很远很远了,外面的世界,和我们的村落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有预感,我们快接近父亲的位置了。

舅舅的背是厚实宽阔的,我们都叫他舅依,是我们唯一的舅舅,虽不是亲的,但却比亲的更为亲切。我刚出生那年,父母为了谋生,来这边生活过一段时间,靠着母亲旁系的外婆家亲戚作为依附,那是我见过的最为亲切善良的亲戚,和奶奶家截然不同。

舅依在很年轻时便得了癌症去世了。我只记得此刻他驮着我这胖胖敦厚的身影,背着我,领着妈妈去寻找父亲。到了那人的家中,只见一位老人,也并不见那女人和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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