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弥沃希缇康复的很快,她也得到了父亲给予她的生辰礼,是一把弯刃刀。这把刀是那天父亲在镇上与一名流亡的落魄工匠换来的,至于父亲付出了什么,弥沃希缇并不知道。

这把弯刃刀的年纪肉眼可见的大,样子也谈不上精美,但灰色的刀身却显刻着能撕裂钢铁的暴力。弥沃希缇能明白只有父亲这样绝对的实用主义者才能看出其中蕴含的伟力。

“去狩猎吧,一个人。”

一天,马坦波这样对自己女儿说。弥沃希缇听得云里雾里,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如此唐突且意义不明地提出这个要求。

但她还是决定照做,并且不要多问。这是十几年来她所学会的,因为即便问了,父亲也只会重复他的要求。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而当弥沃希缇披着熊皮,带上刀箭,驾着马儿离开村落时,她看见一队她从未见过的人马迎面走来。弥沃希缇惊讶地回想起葛拉息亚婆婆曾对她讲述的那些身披铁甲,威风凛凛的战士。此刻她发现这些陌生的令她陶醉的人正是自己从小好奇的存在——骑士。

弥沃希缇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高傲地走过,自己则呆呆立在一旁。她向后看去,发现父亲正带着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人等待着骑士们。

这队骑士中看上去像领头的人驾马走到父亲跟前,头也不低地跟父亲说些什么。弥沃希缇此刻恼怒于这些外来人居高临下的傲慢,同时也略微为村落中衣着的朴素感到些许自卑。这些骑士都着着闪亮的盔甲,腰中别着精致的武器。

此刻她与父亲对视了一下,她看到父亲骄傲地抬着下巴,并被父亲无比坚硬的眼神震住了。她切实感受到父亲教诲她的强硬,面对一切都不应该感到自卑,相信自己并不比谁差什么。

弥沃希缇受到了父亲的刚毅的情感。正当她准备离去时,她发现一名举着她看不懂的旗帜骑士咧着嘴看着自己,那眼神很令人厌恶,同时坏笑着说道:

“漂亮的女士,我能否邀你与我一同观赏林中的美丽呢?”

弥沃希缇头也没回,只是拉了拉身上的熊皮说道:

“当然,只要这家伙在吃掉你之前没能让你尿裤子。”

她听见队形中发出了一阵嗤笑,她都能想象到在那名骑士雪白头盔下的脸有多红了。

弥沃希缇前进着,思索着自己的目的地,同时也想起了葛拉息亚婆婆所说的“八指公爵”,想象着这位从未见过的伟人是否也有着这样不讨喜的士兵呢?

现在是一年的春日,弥沃希缇同刚刚复苏的万物一样懒惰的提不起狩猎的兴趣,或许也是在消化今天短暂却惊讶的见识,只是随便抓了一只还没长角的麋鹿,便沿着纳雷夫河的清澈徐徐向着日落余晖的照耀西进。

弥沃希缇在悠哉地前行中想了很多,很多属于少女的臆想。她好像从未有过这种情感,十几年来也可以算上白刀血红的日子此刻被她发现是如此单调,或许是受那些骑士的影响,让这个仍在绽放的灵魂第一次有了名为虚荣的梦幻。她很向往父亲口中杂烩乱炖的镇子、市集,她开始好奇外面的人是否都有着华丽的刀剑,着装是否如自己一样朴素。弥沃希缇丰富的想象力正将葛拉息亚婆婆那些精彩的讲述当作原料,在她的脑海里搅拌着,杂糅出她的向往。

慢慢的,太阳躺在了地上,留下最后一点光亮。弥沃希缇此刻站在一座小山坡上,旁边是一座水坝,由周围的居民一同建造,阻挡着纳雷夫河变化无常的灭世喷涌。

同时她也瞥见到远处有一队队人马拖着一车车的东西背阳而去,但着些与她毫无瓜葛的事情相较那耀眼的阳日终是如此暗淡。

弥沃希缇静静地看着太阳倒下,同微风一同享受着暗夜前的温暖。她乌黑亮丽的秀发上总粘着几片落叶,现在终于被风儿不经意的带走。直到阳日终于消失,弥沃希缇顺着万般丝线汇成的光线向后眺望,她看见那座白色的山坡此刻被照的金黄。

那是她如金子般宝贵的家乡。

.

“去狩猎吧,一个人。”

第二天,父亲再次向弥沃希缇说道。这次让后者十分意外,感到困惑。正当她想要开口,父亲又说:

“这次把你的战利品带到镇上去给葛拉息亚,记住,带点好的。”

虽然给出了原因,但弥沃希缇仍感觉奇怪,于是她好似质问地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是我的父亲,我是你女儿,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商量。我已经长大了,别再拿我判断不了的谎言糊弄我。”

弥沃希缇显然没意识到这句话对父亲的伤害,只是看到父亲始终没有看向自己,甚至没有抬起头,没有回答。于是带着怒气,弥沃希缇起身离去。

就在马坦波听见女儿策马离去后,他哭了。

.

下了山坡,弥沃希缇在离开村落时,发现有些人背着收拾好的行李似乎准备离去,而愤怒下她简单的为他们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在跨过纳雷夫河后,她好像意识到父亲交给她的任务,是去找葛拉息亚婆婆,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去镇上了。

愤怒的血液膨胀着身躯,惊喜的到来为自己降了降火,随后又由激动让血液加速流淌。在回味后,弥沃希缇露出兴奋而尴尬的笑容最后看了一眼白色土壤上的村落,便骑马离去。

她本想直接去往镇上的,但想到要找葛拉息亚婆婆,这个拓宽她脑海中的见识的好人,多年的感情又让她决定弄点什么以辅佐这第一次主动拜访看望她。正巧惊讶的发现了一群黑松鸡,于是轻易的捉到两只鸡,将它们捆好装进了鹿皮袋。

此时弥沃希缇纳闷于镇子的方向,她还从未去过。而一队驮着大袋大袋包袱的赶路人给了弥沃希缇一丝侥幸,这些人看上去走了很久了。她赶快跟了上去,向他们询问了镇子的方向。

“您是想去哪个镇子?”

对方以问回答着实让弥沃希缇感到意外,她才意识到世上有着那么多的镇子,她也从来没问过父亲去的或是去过的镇子有哪些,葛拉息亚婆婆又住在哪个镇上,由于大人们多年含糊的描述回答,让她对此的认知实际为零,这下弥沃希缇可犯了难,并且这些赶路人看上去上要做长途跋涉的准备,不一定能做出弥沃希缇需要的答案。

思索后,弥沃希缇有了个主意,于是带着全然的尝试性说道:

“比亚伟斯托克(白色山坡)。”

赶路人向天张望了一下,给出了方向。弥沃希缇庆幸于真有地方叫此名,同时也担心是否是自己的目的地,不过,她还是兴奋地前去。

等到烈日刚刚决定进行消遣的午后,弥沃希缇来到了镇上。她又惊又喜,对这里无法想象的繁荣景象惊呆,这里人流混杂,各类她没见过的新奇让她眼花缭乱,也目睹了更多威风凛凛的骑士。但她发现这里其实很多人穿着似乎不如自己,甚至可以说是衣不蔽体,也有人向自己投来异样的眼神,他们看上去很颓丧,这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熊皮可能是多有价值也是多么不同。

同时她也发现了这里挂着很多和昨天来访的那些骑士高举的旗帜一样,上面绣着同样她看不懂图案,弥沃希缇觉得,她一看见这些诡异的东西就感受到整个镇都变得压抑了。

她尝试向人们打听葛拉息亚婆婆的住所,尽管没什么人搭理她,她还是顺着令人欣喜的零星指引摸到了婆婆的家。

葛拉息亚婆婆的家远离人群,周围的屋子空洞洞的,看上去很冷清,但很干净,有种叫人舒心的远离世嚣的宁静,弥沃希缇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在礼貌的叩门并表明自己的身份后,弥沃希缇能听见婆婆愉快地赶来为自己开门,并抱住弥沃希缇狠狠亲了几下。

“瞧瞧你啊,这才一年没见,都成为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我听说你斩杀一头巨熊救下一群小孩子,那可太厉害了,亲爱的。我还时不时将这段故事讲给邻居们听,相信我的都夸赞你很勇猛,还有那些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干出来这种事的,我就告诉他们:‘女人怎么了?我的弥沃希缇可以把你们打的满地找牙!’噢,抱歉,你还为我带了东西,快,进来坐坐吧。”

永远穿着黑袍的葛拉息亚婆婆用她的热情感染了弥沃希缇,让她也倍感愉快。进到葛拉息亚婆婆的屋里,弥沃希缇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华丽,相反,装饰相当简朴,甚至是让她这个林里人都认为的简朴,不过却非常整洁,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配上幽亮的蜡烛,和一些她没见过的小东西,让人感觉十分温馨舒适。

“婆婆,这是我父亲让我带给你的。”

葛拉息亚盛出了一些热乎乎的粥来待客。弥沃希缇将两只黑松鸡给了葛拉息亚,后者毫不掩饰感谢的收下,自顾自地说:

“噢,是的,是马坦波让你来的,我们说好了。”

“什么?和我?还是只有我父亲?”

面对弥沃希缇敏锐的提问,葛拉息亚不被察觉地走露出一丝恐慌,结果又很快笑呵呵地问弥沃希缇,丝毫不在意她的问题:

“亲爱的,你第一次来镇上,觉得这里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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