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夜皎洁的盈凸月已过了上中天,宛若一位冰清玉洁的美人,用纤柔的双手向人间洒下一层银白的薄纱,万物的轮廓依稀可见。清凉的微风携着乡间草木畜禽的气息,在回水洼静寂的空中漫舞。

“快起来,今天中秋,祭祀啦!”五点钟刚过,穆丽便接连敲响了盖潓泽和依然的宿舍门。

“啥祭祀啊?”依然迷迷糊糊地起身把穆丽迎进屋,一面收拾装束,一面回头问着。

“杀秋猪祭灶神、祭张公,都说能消灾除厄、施恩赐福,参与一下至少没坏处。”说这话时,穆丽的脸上多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看来农村生活真是好了,过去困难,一般人家春节前能杀个年猪就很不错了,很多人家都是几家凑着杀一头,你分前槽、我要后鞧的,排骨每家几条,头尾再讲或者看关系。”盖潓泽一面穿外套一面走廊里接过了话茬,“咱们这边确实有中秋节杀猪这个习俗,既能缓解夏秋之交的粮食单一问题,又大大改善了生活,不过,一般人家是舍不得在中秋节杀猪的,咱今天这是遇到富户了。”

“哥,你说对了,是我老叔家,在镇里开了个农资商店,条件确实不错,你也得叫老叔。”伴着声音,穆丽挺拔丰满的身体从依然房间一下子蹿了出来,一双黑得发亮、白得纯粹的瑞凤眼盯着盖潓泽不放,“老叔特意嘱咐我,说啥也得把你和依然带过去。三天前我不就告诉你俩了嘛!”

“好好好,去去去,我这不穿好了吗?”盖潓泽挺直身子给穆丽展示装扮,转而用右手食指轻轻托了一下穆丽略带婴儿肥的下巴。

“嗯哼——”刚从房间出来的依然恰巧撞到这一幕,故意清了清嗓子,“我说你们哥俩啊,腻歪归腻歪,倒是背点儿人啊,这让我情何以堪哦,哈哈!”

“这是我哥,我亲哥,你是我姐,我亲姐,咱们都是一家人,对不?”穆丽话语中带着三分激动,饱满而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绯红。

因为是中秋节,下午全校自主放假。接下来的周六周日两天正常上课,然后就迎来了十一假期,从九月三十日放到十月六日。因为中秋无法与家人团聚,两天前,盖潓泽和依然分别用校长室的座机给家里打了电话,在委婉表达思念的同时,说明了这边的情况,也对十一欢聚作出了规划。

三个人出校门一路向北。穆丽和依然走在前边,一会儿慷慨激昂,一会儿窃窃私语,从天气到服饰,从工作到学习,话题不断,有说有笑、不亦乐乎。

“蛤蟆蛤蟆气鼓,气到八月十五;八月十五杀猪,气得蛤蟆直哭!”跟在后边的盖潓泽,无聊中用随机的旋律哼起了童谣。

听到哼唱,穆丽和依然仿佛忘了身后有人一样,一齐回头看向盖潓泽,先是一愣,转而商量好了似的捂嘴大笑起来。

“你唱这个有讲吗?”依然好奇地问。

“当然有讲。”见二人终于想起了自己,盖潓泽马上昂着头端起了架子,想吊一吊二人的胃口。

“哥,妹妹错了,求求你,给我们讲讲吧!”穆丽一个箭步凑到盖潓泽身旁,挽起盖潓泽的胳膊一顿摇晃撒娇。

眼看拗不过,盖潓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开始科普:“这个封建时代啊,百姓的生活都比较贫穷,辛勤劳作的人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点正经的肉类。处于成长期的孩子们更是期盼着节日的到来。春节前杀的年猪开春后已基本吃完,到了端午和中秋,极少数富裕人家可能还要杀猪,但绝大多数人家是舍不得杀的。小孩子容易患流行性腮腺炎,俗称“痄腮”,发病时两腮肿得像个鼓气的蛤蟆,所以中医又叫“蛤蟆瘟”。得了“蛤蟆瘟”的孩子饮食要清谈,不适合吃肉类,所以,中秋节杀猪,得了此病的小孩儿只能看不能吃,当然馋得只能哭了,于是便有了童谣‘八月十五杀猪,馋的小孩直哭’。其实,这个‘蛤蟆气鼓’的童谣,就是由这个衍生而来气人用的。”

“唉呀妈呀,小时候总拿这套嗑气人,本以为就是孩子们瞎编着玩的,原来这里边还有出处啊!”话说到这,穆丽突然有些伤感,“哥,我要像你这么厉害就好了,走文科肯定能上名牌大学,可我偏偏选了理,高考才二百多分,哪怕是三百多,我说啥都复习一年。”

“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我就是书看得多。”盖潓泽赶忙劝慰穆丽,“人生的路有不同,无论做什么,只要有不甘人后的犟劲、一往无前的闯劲、孜孜以求的钻劲、百折不回的韧劲、精谋善思的巧劲,最终都会殊途同归,走向属于自己的成功。”

“没错,我们都要向龙葵学习,无论命运平顺还是多舛,无分环境优渥还是险恶,无问房前屋后还是残垣石缝,不矫情、不抱怨、不退缩,只要有光,天南海北的自信生活、快乐生息、执着生长。

“嗯,我会努力的!”穆丽真是个直率爽良的女孩,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今天参加完祭祀,好运就会一生相伴。”

三人从村北最后一条街口左转来到第二家门前。这是一个过肩高的石基红砖墙围成的大院套。对开的金色铁大门上两个虎头状的铜铺首,怒目圆睁、露齿衔环,别有一番威严气象。双层复合金属结构的门梁上悬着的鞭炮一直延伸到马路中央。两侧的酒红色大理石门柱前的长方基座上各摆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汉白玉大象,大概是图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

三人从右半扇门上开着的一个小门进了院。一个四开间上层带露台坐北朝南的小二楼映入眼帘。院门到楼门、东厢房到西厢房各有至少三十米开外,连同后院在内,全部由三米左右宽的红砖甬路贯通。空地全部种上了各种黄瓜、豆角、倭瓜、大葱等各种蔬菜,但枝叶和果实已明显不如盛夏时节那般精神。三三两两的人从楼里进出,窗下有六七个人围成一团低声闲聊,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西厢房前七八个壮汉把一个已经捆缚好的大黑猪的牢牢地控制在方桌上。猪头一侧的地上放着一个大铁盆。一个留着浓重八字胡的长者带着皮围裙、手持一把长刃杀猪刀跃跃欲试,只等吉时一声令下。可能已经相持太久,尽管猪的喉咙里还在发出一阵阵绝望的惨叫,身体不时地还在挣扎,但声势和体态已经明显透出了疲倦,局面已经完全在人的掌控之下。东厢房前临时架起的两口十二印的大锅热气蒸腾,屋里屋外三五个带着围裙的妇女正忙活着烧水、洗菜、擦洗案板等各种准备工作,隐约可见屋里的桌子上摆着几大摞各式的盘子。

堂屋正对门的墙上一左一右分别挂着灶王爷相和屠工祖师张公相。古香古色的实木供桌上依次摆着九个供盘,中间一个大的空着,两边各有四个,左边四个依次盛着苹果、香蕉、柑橘和月饼,右边四个分别是五谷粮、红烧肉、酱肘子、杂面馒头。前边一排串空摆着七个倒好白酒的粗瓷敞口大碗。最前排是一个帽口大小的双耳铜质香炉。

“泽,灶王爷我知道,这供奉的另一位张公是哪一位呢?”进了堂屋后,穆丽一人径直奔里屋去了,看周围都是陌生人,依然跟盖潓泽在角落里坐下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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