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书院,山阶大门前,众学子看到林平安从下方缓步而上,都不由得错愕不已。
“林平安?是他吗?”
“好像是,他不是死了吗?”
“青天白日的……还真是见了鬼了……”
“他不是被书院除了学名、除了学籍吗?他还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
“诸位同窗,麻烦问一下……”林平安走到书院大门下,伸手向内一指:“可知道董监院现在人在何处?”
“在监院堂,自己去找。”
监院堂,监院名叫董平,年龄约四十出头,身材适中,相貌平常,蓄着一撮小须,他是溪流书院里除了山长以外,职位最大的人,不仅管书院内务,还管书院外务,更管学子们的事。
他端着一盏茶,坐在堂内正中间的书案前,神情严肃地皱着眉头看着林平安,似乎确认了说话的人确实是活人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道:“你算是书院老学子了,应该知晓,学额是有限的,书院除去了的学名、除却了的学籍,不是你一来,想恢复便能恢复的!”
“但关键是,学生没死啊!”林平安道:“这本身便是一场误除,为何不能恢复?何况就算学生真死了,按规矩,也理应是下葬七天之后再除,哪有人刚死便除的道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什么时候除,是书院说了算!”
董平啜口茶,慢悠悠抬起头:“今年是大考之年,外面不知有多少学子四方奔走求取学名学籍以便参加科考,不妨实话告诉你,你这个学额已有好几个人顶上了,目前正处于最后的甄选节段。”
“那学生我呢?”林平安道:“我已有生员秀才功名,我接下来也要参加秋闱,没了书院的学名学籍,我如何参加?”
“这是你自己的问题,跟溪流书院已无关了!”
董平道:“你溪流书院的学名学籍虽然除了,但人刚死,功名是学正和礼部那边负责的事,没这么快除,所以你功名还在,想要参加秋闱,你自己想办法!”
“言尽于此,没别的什么事,可以走了。”董平搁下茶盏,翻开案上的册薄,朝林平安摆了摆手。
林平安没再多说半句,当即抬脚转身而去,出了书院,站在大门下,朝边上常贵一伸手:“除名书!”
常贵立马将除名书递到了林平安手里,就是一张写明了除去学名、除却学籍的纸,林平安将之撕了个粉碎,抛撒在了书院大门下,抬脚而去。
沿着山阶而下,一主一仆走到了书院山下的歇脚亭这边,看到一名华衣锦服的中年男子正在亭中作画,边上站着数名下人。
“常贵。”林平安站在亭子不远处的书院碑石一旁,向亭子那边努了下嘴:“去向人借一支笔来。”
“是,少爷。”常贵应声而去,快步走到亭中,却被两名下人立马伸手拦了下来。
“我家老爷在此作画,闲人勿扰!”
“这位老爷……”常贵拱手一礼:“我家少爷派小人过来借笔一用,不知可否?”
中年男子停下笔,悬空而握,回头看了眼,又看了眼碑石那边站着的林平安,随即温和笑着指了指亭中摆放砚台和笔架的小案:“请便。”
“多谢老爷。”
“不用谢,提醒你一声,你家少爷似要在书院碑石上写字,记得拿最粗的笔,多沾些墨汁。”
“哦,多谢老爷提醒!”常贵拿了最粗的笔,沾饱了墨汁,双手托着笔杆跑来了碑石这边。
林平安接过笔,将袖子一提,霎时便在碑石上的空白处,极尽奔放的书写了起来,可谓是字字肆意洒脱,字字力透碑面。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圣贤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什么破书院!”
那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竟从歇脚亭那边走了过来,站在了林平安的身后,写完,看完,念了一遍,不禁捋着短须,点头笑了起来:“好字!好诗句!前一句气魄惊人,震人不已,下一句则乃世间真理也!”
“只是……最后一句,什么破书院……”中年男子笑了笑:“多少有些粗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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