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住了下来,安顿妥贴,有些人无空房或不愿承担多出的一笔费用,便在走廊过夜。迪莫打酒时从对话中已得知占了便宜,就又多买了些酒,又买了平时舍不得吃的菜,细细一算,占的便宜少了些,但知自己囊中吃紧,本来在走廊过夜便好。
迪莫推门进了房间,张吾脱下衣服正裹着被子坐在地板上。
“这么多好吃的。”张吾看起来并不那么兴奋。
迪莫有些脸红,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时竟让房间跌入沉默。风声紧了,外面越来越黑,雨点开始滴落。
张吾拿着酒猛灌一口“东部开战了,诺拉首当其冲。”
“啊?”迪莫愣在那里“诺拉在东部……不,没关系的,人们都会在开战前撤离的……你说对吗……记者……不该由诺拉的记者充当战地记者的,不可以!不可能……”
雨点拍在窗上,噼噼啪啪。张吾拉上窗帘,缩在被子里喝酒。“往后的路,不好走。”
“没事,先生,卢娜一定没事的。”
“先生”迪莫耷拉下眼睛“明天请你回威斯特吧,我自己去找卢娜。”
“放你一个送死?还是让你在这里糊弄几天,就凭你那点儿家底能在战时生存?在附近当野人几天,回来告诉我们去过诺拉,找过卢娜,你们很快乐地深别了?”张吾坐了起来,“你背不起这压你一生的包袱,年轻人。”
张吾拖着被子进了卧室。
窗外的大雨是谁落的泪花。
“卢娜,别去。”
少年正抬头看山,一个人影摸到他的身边,很香的味道混杂着卢娜的味道——卢娜摘了些花。“嘿,干嘛呢?”迪莫转过身笑“罗兰太太给你做了件衣服。”卢娜也笑“怪不得那天她拿着绳子比来比去,她人真好。”迪莫低头看了看,很快抬起头来“我的衣服也是她做的!”
枪炮声,无穷无尽地枪炮声,诺拉也在下雨。卢娜有些冷,从军官手上接过资料,开始联络。军官大概忙完了,坐在卢娜对面。灯亮在两个人之间。
“怎么了,安伯德少校?”
“真是辛苦你了。”
卢娜笑笑,又迎来长久的沉默。
迪莫的心里压着大石头,他开始在漆黑的客房里狼吞虎咽,不给自己休息的机会,开了瓶酒,第一次连着灌了自己半瓶,眼泪砸在饭里,胃好像要爆炸。
张吾坐在床上,手指磨娑着酒瓶。迷迷糊糊之间喃喃到“秋天的草,并不代表生机。”
客房里的身影终于停止了动作,翻在地上看天花板“卢娜很勇敢的,我也要勇敢起来。”回应似的,雨下得小了起来,随酣声从卧室传来,迪莫知道雨停了。
凌晨的雨又滴下天公沟壑纵横的脸。东部的硝烟好像也已随雨袭来,却不染血腥。
路上的人们都沉默着,安静又茫然。全国的人都是如此,或携幼长,或独立前行,向西方,一直向西方。也好,自此迪莫的路上也有了人。
迪莫没有伞,也没有买,一路向东吧,走到哪里是哪里,好像也不再在乎生死,心中的悲伤变得重了,暂时沉了几许。他只在祈祷火车还没有停。走了一晚,浑身湿了个透,肚子竟也平了,怕是快要饥饿。
“您好,请问火车站在哪?”
“向东走,年轻人。”男人的目光有些奇怪。
没有解释,向东走吧,迪莫。
“您好,请问火车站在哪?”
“在西边。”老妇人又张了张口嘴,没有说话。
好吧,向西走。
有些麻木——急什么呢?急着去死吗?自己的国家不大,军队也很少,看着脚下的路,迪莫低着头想事情。
迪莫其实应当沮丧,他想过退缩,但他知道那会让他后悔的。他爱卢娜,哪怕没有回馈,他也要拼尽全力在卢娜的世界里谢幕。这是疯狂的,也许在很多人看到是不值的,但他仍然要做。他不想牵连本该好好生活的张吾,所以他半夜离开。
迪莫思考着,直到看到火车站,直到看到一个人影好像在台阶上剔牙,明显他饱餐一顿。
他想说“为什么”,可却在嘴边变成了“我饿了。”
当那个人影适才不断放大时,迪莫忍住没有哭。张吾打开袋子,迪莫狼吞虎咽。
“东部驶向的火车停运了,让我这个老华工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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