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摇了摇头,继续向前开道。老妪顺着少女之前看着的方向望去,丝毫没有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

“因果已成闭环,既然和我等无关,那也没有推演的必要了”

老妪转过身,一老一少向着深山走去

………

………

………

“你可以不用跟我走的,流云”

“护卫您是我的工作,之前每个周日都让澪忧小姐代劳已经让我过意不去了”

“那位老人会伤心的”

“我和她道别过了,她……最后是笑着和我作别的”

“孩子们没有舍不得你?”

“他们……会习惯的,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且,也不是就不回来了不是么”

“是啊,但是你再回到这里……会是什么时候呢?”

“也许是跟着您回来的那一天,也许是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也许是您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是么,那就让我们共同期盼那天早点到来吧”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你说吧”

“您想要救夜流荧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要求秋林鸣这么做呢?而是转一手,让澪忧小姐来把他引入和岚的直接对撞中”

“很简单啊,你反过来想一下,把‘为什么不’,换成‘为什么要’。”

“……什么?”

“我不想救她,流云。当初我让你帮助夜流荧不是因为她是夜流荧,而是因为她需要帮助。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然后就要遵循我的剧本。而这其中,并没有她一定要活下来这一条”

“我还以为您……”

“你以为我会救她,因为我已经救了很多她这样的人。不一样,夜流荧她不一样的。人们总是觉得事物是不变的,一个人做了一件好事他就会一直做下去,一个人干了一件坏事他就会一直干下去,但我们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您的意思是,夜流荧她变了?”

“我之前和你说过,这次事件的中心不是岚。从我的立场出发,秋林鸣是中心,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他。但是从整体上看的话,夜流荧才是一切的中心,她比你,比他,比任何人想的都要重要”

“……”

“强大的能力不过是她自身最外层的壳,是她身上最为显眼的标签。她周围的人也好,秋林鸣也好,都没有看到隐藏在那明月的阴影里,黑夜的深邃中的夜流荧本身”

“您的意思是,比起她的能力,真正的关键是她自身这个人么?”

“是啊,很多人早已习惯了异能就是一切,他们忘记了真正重要的,是我们比大海更包容,比天空更广阔的思想本身。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也许很久之后,秋林鸣才会知道,他今天救下的这个人,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

………

………

“你怎么一个人跑船舱底下来了,上面的风还挺舒服的”

“对看不见的我来说,那些风和风扇吹出的毫无区别”

“那在这种角落里就舒服了?”

“醒着的时候,还是在黑暗里有安全感一点,这里大家都看不见”

“………”

“………”

“我可以坐这里么?”

“你不用勉强和我说话——如果你真的这么紧张的话,季影清”

“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

“………”

“………”

“你在这下面思考什么?”

“……你知道吗,我现在感觉很新奇。没有人想要谋杀我或者从我身上夺走些什么,我身边也没有人受到威胁,我也不需要带着面具去和别人虚与委蛇,只是没有丝毫目的静静坐在船舱底下,这种感觉……很新奇”

“………”

“………”

“你要是有想问的,不妨直接开口”

“那一天……你杀死父亲那天,你说的那些,全都是谎话吧?”

“啊,对啊,全都是骗你的”

“为什么要那么说?哪怕当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肯定……”

“本来呢,我是希望你能够成为雷欧提斯的,被虚伪的谎言引导着,亲手杀死堕入复仇深渊的哈姆雷特”

“………”

“你知道吗,我以为我杀死他之后,一切就能够一笔勾销,死去的灵魂得到安息,复仇的火焰从此熄灭。但是没有,逝去的影子依然纠缠着我,仇恨的矛头开始指向下一个人,这个时候我发现了,我终于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我其实是恨的,恨直接压迫我的他,恨被他利用而不自知的你们,恨那个让我察觉到自己无能的人,我恨所有的人。我压抑着独自咽下苦痛,克制着自己不迁怒于任何人。然而他死了,我本来应该随着一起被埋葬,但是却没有。这恨意再也压抑不住,我只能又把矛头对准那个在他背后的人。等到那个人也倒下之后呢?我又会把矛头对准谁?”

“……说实话,我并不理解这种感受,因为我之前的认知都是片面的,都是谎言粉饰之后的。但我想要去理解,想要知道想要帮助和我一直朝夕相处的人,想要……”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一直把这句话当作是他嘲笑我,但现在,我却理解了。软弱会引来悲剧,软弱会招致毁灭。当你陷入不幸的深渊时,别人并不会怜悯或同情你,你也绝不要去期待他们的慈悲。因为他们只会质问你‘为什么你当初不这么做?’,你能够理解吗?”

“可能确实会这样,但……”

“好,出局”

“……什么?”

“你理解了,你接受了,你觉得好像有道理,你觉得可能就是这样。这,就是第一步”

“什么意思?”

“他已经死去了,毫无疑问地死去了。但是他的思维,他的价值观已经融入了我的每一滴血液,每一瞬思考中。我和他,已经很像了。如今的我已经无法共鸣他人的痛苦了,即使看着那些人经受苦难,我也毫无感觉。‘再怎么痛苦,难道比我还痛苦吗?’,这样的想法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盘旋在脑中”

“姐……你没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和我走而不是黎耀灼吗?他太过刚正耿直,他绝对不可能理解我,而你的话,说不定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既然如此,那就……”

“但是!你愿意付出什么?假如你口中的帮助只是和那个人一样觉得救了我就是在帮我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需要。所以我问你,你愿意付出什么?”

“……………一切,我愿意付出一切”

“一切?噗呼,噗哈哈哈!是什么样的想法让你说出这句话的?好吧,命运还真是有意思,我也曾有过愿意牺牲一切的想法,那么这回,就让你做选择吧”

“你左手的那把刀是!?”

“是我杀死那个人的那把刀,现在它就在我的左手上。季影清,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一丁点理解我的话,就成为雷欧提斯吧。拿起它,刺穿我的心脏,把我丢入海中。或者,你可以当之前的话都没说过,转身离开,想去哪都可以,我不会束缚你,没有人会束缚你”

“秋林鸣带着我们跨越长夜,但这黎明仅仅属于此刻,仅仅属于我们,有多少人在长夜中带着痛苦死去?我们是幸运的,在我成为了灰鼠之后,我才理解他的意思,我看到多少人在无尽的黑夜中痛不欲生?他们人生中宝贵的东西全部被他人捏在手里,随时可以按成粉碎,许多人甚至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不仅仅是异能者,也有许多行差踏错的普通人。”

“我会把火焰烧到那些和灰鼠一样的人身上。即便灰鼠后面的那个人倒下,我的火焰也不会就此终止。剪除错误需要付出代价,那些高高在上的恶人,即使坠落深渊也会拉着一大群人垫背。”

“当然,他们是否是恶人全凭我的主观判断,我是把个人标准强加给所有人的暴君,我是以一己之见审判所有人的法官,我是用私刑给所有人断罪的刽子手。不管会牵连多少无辜的人,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管这会制造多少悲剧和痛苦,我都要把那群和我一样相信弱肉强食的人的骨头嚼碎,吃干抹净”

“这并非出自善念,我无法同情他们,这仅仅是因为我需要复仇的目标。我嫉恶如仇,但却并不怜爱众生”

“很多人会因我而死去,很多悲剧会因我而诞生,假如你真的理解这其中的意思,愿意为了我自以为是的正义脏了自己的心的话,那就牵起我空空如也的右手,成为我的霍拉旭吧”

“这是一个颠倒错乱的时代,但我却不会扛起重整乾坤的大任……”

“我会撕裂它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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