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鸣在背阴处焦急地等待着,第一艘船很快就要到了,他先回去带来了蓝铃——不知道是澪忧她们做的还是夜流荧这次用了足量的药,蓝铃到现在还靠在墙边睡着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小时了,但目前除了他还没有其他人赶到

“再等一会,要是船到了还没过来就去找他们”

就在秋林鸣心急如焚的时候,背后的转角处传来了脚步声,而且听声音……不止一个!

秋林鸣当即让自己的心恢复冷静,抽出刀移动到转角口,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就在声音马上就要到耳边的时候,他猛然暴起,却发现是熟悉的人

“……雯雪?”

“老师……啊哈哈……”

“怎么拖了这么久?”

“路上……遇到了些人”

秋林鸣这才发现江雯雪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季影清和黎耀灼

“你应该好好管管你的人。”季影清一脸不快地看着江雯雪。“这家伙就是个半吊子,开始不肯带我们过来,还想着把我们带去其他地方,偏偏面上又藏不住事,要换个人早死了几百次了”

“你跟一小姑娘计较什么。”黎耀灼已经恢复了清醒,对季影清摆了摆手,又向着秋林鸣正色道。“但是我们怎么说也是同生共死过了,你连她最后一面都不让我们见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抱歉”

这一下秋林鸣也不由得面露愧色。他和两人毕竟只是暂时的盟友关系,所以并没有把全部计划告诉两人,站在这两人的角度上看他的行为好像确实过分了点

不过好在季影清和黎耀灼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的人,在听秋林鸣把全部计划讲了一遍之后也就接受了

“那她们两人呢?怎么还没到”

“不知道,现在也只能等了”

秋林鸣看了看时间,距离说好的汇合时间只剩十秒钟了

“应该会来的,澪忧姐可是时间观念非常强的人”

时间观念……对啊!澪忧是机器来着

像是为了印证江雯雪的话,在最后一秒的同时,码头旁的水面冒出了两个脑袋

“澪忧,准时归队”

………

………

………

无休止的茫茫黑夜迎来终结,初生的朝阳伴随着海平面船只的身影升起,人声开始驱逐寂静的晨寒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新的一天降临的瞬间

澪忧在靠墙的角落和微微犯困的江雯雪说着话,夜流荧和季影清,黎耀灼似乎讨论着什么。之后黎耀灼背起了熟睡的蓝铃,夜流荧留下三人,独自走向海边

秋林鸣追着她的背影走去

“太阳升起来了”

“……嗯,你感受到它的温度了吗?”

秋林鸣看着金光照耀的手背,虽然只有一点点,但…

“很温暖”

“是么……”

夜流荧看不见眼前的太阳,她在看着更远,更深邃的地方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黎耀灼是回不去城市卫队了,他会把蓝铃带去另一座城市。我的身边始终太危险了,指不定哪天就有人发现了真相,黎耀灼跟着蓝铃的话安全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季影清呢?这件事之后他也没办法回联盟去了吧”

“他和我一起走,我打算去找那个雇佣灰鼠杀死我父母的人,利用灰鼠留下的情报网,我已经有了些线索”

“……”

“别担心,我不会像对待灰鼠一样那么残忍的,我之所以那么痛恨他,不仅是因为他夺走了我的家人,更是因为他把我的心投入永无尽头的炼狱之中。而那个雇佣了他的人,我只是想要他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秋林鸣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份话语中的坚定毋庸置疑。自己救了她,那又如何?他只能再一次向夜流荧确认道

“真的……只有这条路了么?”

………

“真的……只有这条路了么?”

我听着他的问题,不由得一阵想发笑。是的,不然呢?我告诉他:啊不,复仇是空虚的,我要珍惜被你救下的这条命,去好好生活,我知道他想听这种话

不,不可能了

“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有这一条路”

他不会理解的,他们都不会理解的,我已经无法正常地活下去了,千疮百孔的心脏至今仍在哀鸣,道道化脓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渗出污浊的血液

我已经不可能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了,也没有办法再去爱别人,无时无刻不在怀疑,无时无刻不在恐惧,无时无刻不在防备,这就是现在的我,甚至……

“秋林鸣,你知道吗?我恨你”

不用看我也知道,身后的他很震惊。是的,这才是正常的,我是不正常的,病态的

“你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无能,你把残忍的事实拍到了我的脸上。仅仅三天,你从一无所知走来,你了解了我都不曾了解的事,达成了我都不曾想象到的结局”

“你知道吗?我曾经回到过去多少次,我度过了多少个三天,我做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我没有救下任何人”

正常的人在救命恩人面前应该感到感激,然而,憎恨,这确实是我内心现在最为真实的想法。是的,我不正常,正如灰鼠最后所说的那样,我的本质漆黑无比

“我恨你,你让我发现了,原来一切悲剧都是由于我的无能,原来我只是个依靠能力的废物。一个连复仇都要可悲地依附他人的可怜虫”

如果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宝石放在商店里面,那我会不惜任何代价拿到它。但如果它寄宿在他人的心里呢?我除了燃起漆黑的感情,死死盯着它之外还能怎么办?

“为什么不是你拥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要将它赐予无能的我”

你有使用这个能力的才能,那是我愿意牺牲一切换去的才能。你能阻止所有的悲剧,那是我倾尽全力也无法做到的事情。但有这个能力的却是我,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羡慕?不,我对自己的内心再清楚不过了,那可不是这种修饰过的词语

“我嫉妒你,即使……不,正是因为你救了我,才让这嫉妒越发地灼烧我心,才让这衍生出来的恨越积越深”

这就是现在的我,丑陋,不堪,这样的我唯一的作用,就是向那些同样丑陋的人挥下制裁的铁锤

爱情,友情,希望,光是想想就觉得寒冷。复仇,嫉妒,憎恶,唯有这些黑暗的情感让我感觉到灼热,使我的身躯躁动不已,它们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我们不会再见面了,秋林鸣。这是你想要的东西,交易结束了”

………

汽笛远去,秋林鸣看着慢慢消失在晨光中的船只,手中拿着夜流荧留下的资料盘。

身边又一艘船准备启航,登船之前,黎耀灼和秋林鸣简短道别之后,背着蓝铃登上了船

白云蓝天之下,船只晃晃悠悠乘着风悠然向前。天高路远,也许还会有再重逢的时候吧。只是不知那时,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秋林鸣转身向着澪忧她们走去。尽管度过了漫长的黑夜,留下的问题依然有待解决:绑架案的真相仍在雾中;澪忧的最终控制权依然在凯瑟琳手上;江雯雪的各个方面都还有待磨炼;而且还有黎耀灼走之前帮凯瑟琳转达的那句话……

“你就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吧,等这一切真正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的”

凯瑟琳之后应该都不会来找他了,但秋林鸣却完全没有自由的感觉,相反更觉得压力大了几分。但不管怎样……

他看着两人,墙角的江雯雪不知何时已经靠在澪忧小小的肩头睡着了,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她们身上。秋林鸣伸出手,轻轻摇动她的肩膀

至少现在,掌心中的温度是确实存在的

“走吧,回家了”

………

二号城一处无名深山中,一个身着粗麻衣裳,背着整筐木头的少女正踩过犹带露珠的青草,用镰刀砍断眼前的枝条,在泥泞的山路上开辟道路。一老妪跟在少女身后,面上皱纹密布,身躯却丝毫没有佝偻

“咦?”

少女突然回头望去,视线越过茂密的树林,越过繁华的闹市,越过高耸的城墙,越过无尽的海洋,向着遥远的南方

“真灵,怎么了?”

“不,奶奶,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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