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怎么回事?”中年人微微的偏着头,凝视着他,语气有些漠然的开口。看着少年刚才怪异的行为,这位越州的西南王想起了自己从前的经历,脸上的伤口不知怎么的灼烧起来,烧的心也开始突突的跳起来,更兼得刚刚连续罹获几份噩耗,心中多了几分无名的怒气,也更是多了几分猜忌。袖中垂下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抚摸起青灰色的鲨皮刀鞘。

“回禀殿下,没事,没有什么回事,是旧伤,刚才一阵剧痛,痛的草民有些直不起腰来。”瞥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发现他还是安安静静的贴在地上,无可奈何地,凌景年冲越州西南王咧开嘴,讨好的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他虽然在笑,可是这时他面对中年人的目光,心里不知怎么着,一紧。而后有点发虚。像是心里的秘密被人洞穿了一样,口气不由自主的软和下来,再没有了先前的从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股倔强的傲气也消失不见。

“我看你嘴里在喃喃自语,你在喃喃一些什么东西?莫非是妖民下盅施术时害人的咒语?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你引路立有功勋,在这片神秘之地,小王为了顾全大局和珍惜手下的性命,只怕也不得不......”越州西南王眯缝起一双狭长的老眼,同时有一种审视的精光,从他的眼眶中丝丝缕缕的溢出,很是尖锐。他步步长驱,语势尖锐,口气咄咄逼人。古依桑的手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上狰狞的伤痕,内心中的杀戮越来越重!

“怎么会......草民只是痛的直不起腰来,口里小声的骂娘罢了,只是胸口痛的厉害,骂人的话自然也十分的厉害,此刻我若是全部说出来,有伤视听!而且,草民家里世代良民,从来不袭巫蛊之术,更不敢起丝毫的害人之心,哪里会什么妖魔的咒语?”凌景年抗辩道,摆出很是善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他摊摊手,说,“况且草民听说,妖巫下蛊,常需银针稻草人,人心一颗,五畜鲜血一坛。还有诸多杀人之具,刑戮之器,必须随身携带,草民如何会有?”说着,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凌景年当着中年人的面跳了几下,确确实实只有一件薄如羽裳的黑袍在夕阳下起落,深林中只有飘渺的风声,没有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什发出怪响。

“就算如此......”古依桑瞑目,摸了摸脸上的伤疤,伤疤的灼痛之感渐渐消去了。他心里犹豫起来,但仍然有些怀疑。于是他睁开眼睛凝视着凌景年,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凌景年直接打断他,“那些旁门左道,邪魔外道,还于施术者的手段要求颇高,近乎是苛刻了。初入巫蛊之道的人,光是准备泼血埋骨的杀人法阵,就要数月乃至经年之久,至于引人入局,施展妖术害人,更是不知何年。若是古代的大巫,正史中的确不乏记载着能在刹那之间施术杀人、手段奇诡的存在,不过那种人几十上百年也未必出的了一个。从一些野史轶文,前人手札对巫蛊之术寥寥片语的记载来看,炼蛊修巫之路,是一段非人的折磨,奇痛无比、怪病缠身、与虫蛇为伴还是小事。稍有不慎就反噬身亡,一次大意就连性命也要丢掉,是半点都错不得。《古稽书》中曾记载,距今约三百五十年前,越州西南虫瘴之地,曾横空出世过一位巫术宗师,身负家族秘传,四岁修巫,七岁杀人炼蛊,高年近九旬之时,巫蛊之术炉火纯青,小指一动,瞬杀一十七人,引得一方百姓人人自危,惊惶度日。不过,传说近五百年来,在邪道上能与他并肩的也只有三個。可想而知,能走的那一步的,万不足一,每一個都是凤毛麟角。就是身负无上天赋,惊才艳至少也要七十年寒来暑往的苦修,而且那一路的邪术,往往一脉单传,宁死不落外姓旁人之手,草民根本无法修行。”“况且,“武帝焚书坑巫”,这个典故,殿下也是知道的了。据说是在数百年前,武帝三入蛮荒惩魔除凶之时,就已将这种大奸大佞当众处刑,杀了个干净,后世鲜有闻身怀邪术的妖巫出没的踪迹,至于焚书之时,武帝翻转铁腕一举将他们的传承毁的一干二净,断了巫蛊之术的根子,草民就是有贼心,只怕也无缘习得。”

“巫蛊术的根子没有断,虽然很隐晦,但我确信他们藕断丝连至今。”古依桑沉吟一下,眼眸开阖,当年那场惨祸依然历历在目。

“不过.....你说的对,你就是侥幸撞着的那种机缘......没有足够的时间,没有足够的人命供你挥霍,你孑然一身,也修不成那种高深的瞬杀邪术。”越州西南王点点头,眼里那一丝疑虑也最终消弥于无,“你说的那个巫术宗师本王也听过,当年本王翻阅前朝秘史,对这个奸人印象很深。四岁修巫,七岁杀人炼蛊,与虫蛇为伴,这些逸散出来的只言片语,只不过是他血红色一生的冰山一角。前朝秘史中记载他长到一十三岁这个不祥的年纪的时候,忽的就发了狂,屠了整个村子。当时是一桩大案,现在看来不过是他小试牛刀。那一场血祸,都惊动了满朝文武,甚至于皇帝陛下,亲下圣旨,遣钦差御史前来斩杀奸人。不料这奸人年纪不大,心思却很缜密。实在太过狡猾,一见风声不对,脚底抹油,遁入深林,流窜在越州西南之地见缝插针地疯狂作案,惨案频发,越州州牧对此很是头疼。这個奸人开一次杀戒换一个地方,一生都在逃亡之中。数十年的修巫生涯中,一共闹了三次血祸,都是屠城的大灾难。后来闹得人心惶惶,又有盗贼蜂起,更兼得天灾,越州西南的局势愈发动荡。朝廷没有办法,调动军队镇压,同时印发通缉令,凡是抓到,就地格杀!有斩杀奸人者,提着他的头来论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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