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在花店反复踌躇端详,在小雏菊与向日葵之间纠结了半天。很难说女孩给他的感觉更偏向哪一种,他又要选择哪一个。想来想去,他鼓起勇气提了一只玫瑰,尽管这花没那么“男孩”。
男孩带上耳机,打开《在哪里找到爱》——小狗的骨头,这歌很怪,往常的歌听唱两遍,男孩脑中就会记下相应的节奏,而这歌已单曲循环的一天,他却仍不知道这歌究竟唱了什么。提花见人的感觉很不错,不久前他也觉得花实用性太差,是浪费钱与浪费植物生命结合的产物。但自从他上次在慌忙中收下女孩的花时他才明白,花与人相衬,相互成全:没有人,花只是枝头上毫无意义的顶端生殖器;而没有花,人只是全年发情期的两足褪毛大猩猩。人赋予花意义,而又一把拽走了花期与它她的生命——正如世间操蛋的爱情,物质至极。
“要走着去吗?”男孩想着。赴约的路上总是充满幸福的想象,他当然想让时间再长些,甚至定格在此刻。然而炽热的艳阳与沉闷的空气让他额头泛起汗液滴。走的再远些可能衣衫都要染汗了,这是他不能接受的。“还是做地铁呢?”他看向手上那株玫瑰脆弱的茎与毫无作用的刺。“会被挤坏吧?”男孩想着。突然后面的小电瓶“滴!”的怪叫一声,惊着了男孩手中的玫瑰。男孩再看去,玫瑰枝叶上已被捏出了他的血。男孩抱怨是玫瑰扎的他,玫瑰觉得是他太用力的结果,但这些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血正顺着男孩的手腕,如条小红蛇般蜿蜒盘旋而上,汩汩地直指男孩的洁白袖口。男孩慌忙甩手,小红蛇倏地飞至空中散成玫瑰花瓣飘落而下,缓缓沾至男孩的白衬衫上,最终又变回鲜红的血滴,从衣服寸寸渗入男孩的皮,肉,筋骨,血液,最终伴随着一丝痛楚回归到了自己的心脏中,了无痕迹,只剩衣服上干枯的血渍。
“衣服脏了,真是可惜。”回家换一件吧,穿着带血的衣服找女孩约会像什么话。男孩转身往回走,边走还庆幸因为自己刚刚的磨磨唧唧并没走出离家多远。
一进卧室,男孩直奔衣柜。玫瑰倒是在一边先不好意思上了,这是她第一次被带来男孩子房间。她乖乖地伏在花瓶里注视着男孩在阳光下褪掉染血的衬衫,换上一套茶色薄棉T恤。阳光和年轻都会给生命鎏上一层易溶于时间的金,男孩嘛,就是会对习以为常的东西惊讶异常,又会对珍贵的东西视而不见。
“这件衣服,太显老了吧?”再换一件,“这件太土了!”“这件颜色太鲜艳了。”“她不会喜欢这件的”。一连换了几件,玫瑰和镜子都不再对他的穿着发表任何意见——她们厌倦了招待这种固执而又没主意的男孩,要她们说,还不如穿之前那件衬衫呢。
屋里没谁能劝动男孩,但屋外的时间却可以。平时聊天时所说的追求一切的完美,在实现时都只会是单选题,偶尔幸运的话会是多选(非常偶尔)。时间给男孩的选择题就是:你是想再没完没了的再试几套,还是板上钉钉的百分之百迟到?男孩终于累了,他看着刚刚脱下的那个薄棉T恤,觉得也不是很老了,莫名觉得还挺顺眼的,套上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出门去。
“欸,玫瑰花?”
对,男孩赶紧从楼下跑上去,提上玫瑰花准备离开。出门那刻,他尽管控制着视线别瞥向镜中的自己,然而他还是拗不过自己的眼睛。
最终,男孩又换回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白衬衫抱着对他直摇头的玫瑰花出了门。
“好险,再晚上一小时就肯定迟到了”男孩心想。
“呀,鞋带开了。”男孩看去,鞋带沾上了砖石路缝里的泥渍。最近雨季,气压沉闷,地面自然潮湿,沾染也算正常,但对男孩来说,他没法这么想。
“没事啦”玫瑰花安慰男孩。男孩却不应声,转头就又往家走。玫瑰花看着男孩遍遍擦拭鞋上那很难拭去的痕迹,还是忍不住地问出了一句很不该问出的话:“你还喜欢她吗?”
“喜欢”。男孩答。
“那如果没有我呢?”玫瑰花问。
“还是喜欢。”男孩的回答仍不经思索。
“那我不重要,放过我吧,我只想在花瓶里看着你,度过我最后的花期。”玫瑰花说。
男孩躺在床上,他有点累,精神的那种,但不敢歇息,也是精神的那种。他觉得自己现在格外的不像自己,但又格外的好,格外地活着,好像活出来了双人份或是多人份。
不行,男孩提上玫瑰就又出了门,他需要让玫瑰帮他把当女孩面说不出的话说出来。
“已经晚了。你磨磨蹭蹭又浪费了太多时间。”玫瑰说。
“没有”
“你自己看嘛。”
“她会等我的,多晚都会等的。”
“为什么你那么相信?”
男孩不说话了,手上却是紧紧的掐住了玫瑰的脖子,让她说不出话来。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玫瑰心想。
男孩儿想让玫瑰陪他说话,但是又不想让玫瑰说这些,但真要是玫瑰能说男孩想听的那些,搞不好就是谎话。真的东西是好看,但大多没假的东西持久。他有点后悔,当时如果选小雏菊或者选向日葵会怎么样?诚然,玫瑰还是太不“男孩”了。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男孩在一路上谨小慎微,观察身后的车,地下的路,经过的人,甚至天上的鸟,往下的每一步充满了风险,他可不想再折返回家。时间嘛…就像他说的,要是他同对方,如对方同他一样重要,那自然不会爽约…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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