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时间将近中午,太阳也不乐意透过天上的那一线,挥洒在这片土地上。所有建筑都被烧得焦黑,在微弱的光线中,像一只只趴伏在地上的怪物。

黛灰就在这些怪物的阴影里缓缓前行,谨慎地盯着涉谷初的背影。

他们之前的交谈还算比较顺畅,直到涉谷初说了句很奇怪的话,这才戛然而止。然后,涉谷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阵,整个画面极其惊悚。一个小时过去,他才艰难爬起身,口中呢喃着黛灰听不懂的呓语,如同梦游一般继续领着他前进。

屠杀该隐赫斯特的时间节点……

黛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这句话,可他不敢往下思考,害怕自己会不小心瞥见某种真实。

就在这份纠结之中,黛灰看见涉谷初在一栋黑黢黢的小楼前停下,朝着空无一物的门内喊了一句:“我们来了。”

话音刚落,黛灰就注意到里面的地板飞快蠕动起来,像搭积木一般堆高组合。

那是一个被遗忘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背影。

某段被压制着的记忆瞬间在他的脑子里炸开。

……

市政厅位于旧城区的漆黑楼房内,所有木制品都被烧了个干净。但好歹,那些被严密保护的仓库和地下室并没有受到火焰染指。

叶在先前轻松撬开了门锁,绕过几具尸体,领着樋口枫开始查普拉尼耶流通货物的登记档案。

大火虽然没有烧到这,但躲避在这里的政府职员们还是因窒息而死了。半年过去,尸体早已腐烂的只剩骨头。

樋口枫点燃一盏蜡烛,在翻找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叶聊着。

“……所以,你们是靠那道回响才逃出来的?那要是出了变故,勃艮第先生没有选择那时挖掘,你又该怎么办?”她将手中的文件扔回柜子。

叶没回头:“我不信任他。几封信而已,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有别的应对措施。”

樋口枫挑了下眉:“别的措施?你是指自己被黛灰刺中的那刀,还是指被狼人挠伤的胳膊,还是,星川的死?”

“星川的死是个意外。”叶熟练地撬起下一个柜子的锁,声音听起来相当轻描淡写,“我没想到她那个时候会扑过来。如果只是静凛,我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咬到。”

“你又这样……”樋口枫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道,“我明白,你是我们当中控制情感最出色的那个,不然奥利弗老师也不会选择你。我很好奇,你有没有对谁吐露过真心,或者尝试真的去爱过谁吗?我指的不是你为了爵位,在赫露艾斯塔把那些贵族们哄得团团转的那种。”

“没有,毕竟这世上也从没人真正纯粹地爱过我。”叶手上翻找的动作没停,“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打发下时间。”樋口枫重新抬起两片羊皮纸,细细观摩。

“那你有吗?”叶关上抽屉,又拉开下一个。

樋口枫呵了一声:“明知故问。”

叶回头看了眼樋口枫背上的月光大剑,微勾下嘴角:“也是,你都愿意为她放弃成神了。”

樋口枫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却在看见自己手中的下一份文件时,立刻将它拿到烛光下:“我找到了,你看,是不是这张?”

叶从口袋里拿出羊皮纸,仔细比对:“没错,哪个片区?”

樋口枫指了指刚才取出纸张的柜子:“过去的郊外,现在的老酒馆区。”

普拉尼耶由于情况特殊,受到王室的高度管控。所以就算只有一个小镇的规模,王室也将市政厅安置在这里。而市面上流通的货物,市政厅都必须备案,以防那些探险家们从最下方的遗迹里带出什么文物,参杂在商品里。

尤其是羊皮纸作为祷文的载体,通常是市政厅严密盘查的对象。因此,整个普拉尼耶的日常用羊皮纸都是特制的,不同的阶层使用不同的纸张,出了问题方便快速定位。

“老酒馆区……首先我们可以排除湖畔旅馆,他们那里用的羊皮纸和教会是一致的。”

樋口枫掰起手指头:“剩下的目标不算多,健屋诊所、月影酒馆、精铁武器商、红磨坊……大概还有七八家店吧,你可以等血月之后慢慢查。”

叶摩挲着手中的羊皮纸,感慨道:“也算有点收获吧。可废了那么大功夫,只能将范围缩减到这种程度,我有些时候真不知道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这话跟我说说就行,千万别让你的手下听到。叶老师,你可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樋口枫打量了叶一眼,“对了,你那张纸上写的污秽之血应该是指死亡的神血吧?这会不会对应你接下来的行动?或许月亮芙罗拉会派遣眷者干扰你。”

“你忘了规定?预言是不可以过度解读的,这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叶将纸张收进口袋,“走吧,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走?还要去哪?难道你知道黛灰现在的位置?”

“当然。”叶的眼瞳亮起蓝色的微光,“黛灰之前操控过我,只可惜他还不是太适应这份能力。在他刺了我一刀后我就已经醒了,并且回溯了他的能力轨迹。然后,我发现,黛灰在很早以前就被种下过一个心理暗示。

“你还记得健屋花那在旧城区也有一间诊所吧,就在虚空教会的旁边。”

叶突然转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与他的脸极其不适配的、堪称甜美的笑容:

“如果你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欢迎你把他们送来诊所。

“我愿意为所有需要治疗的人提供帮助,哪怕是在血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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