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些诗,单拿出来确实无法与这首春江花月夜作为比较。
“学生……确实没有与之相比的诗词。”夏志恒如鲠在喉。
唐孟阁点点头:“这便是了,志恒的文才我是清楚的,又是虞大人所器重的门生,尚且写不出同等水平的诗词出来,我等闲人自然也不会在乎什么宫廷诗体,只用来当成助兴之作,欣赏一番也并无不妥,虞大人您的意思呢?”
“确实。”虞祺表示赞同。
夏志恒急了,又说道:“但绝不能请他到府上教学,只怕教坏了小衙内。”
“志恒,你给我闭嘴!”虞祺终于忍无可忍。
“我且问你,你所做诗词数十首,自认无一比得上郑途这首“春江花月夜”,你说说他不好,那便举例说明一首来!”
“还有!请不请他来府上教书由我来定,你自听到风声以来,便一直在背后诋毁,身为君子却行小人之事,现在又在我和唐大人面前这首诗百般挑剔,贬低的不值一提,你当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
“学生…学生不敢……请教书先生的事全凭虞师定夺,学生只怕请到不明来历的人会耽误到小衙内的学业……”
夏志恒身体一哆嗦,磕磕绊绊的解释。
此话一出,犹如火上浇油,连唐孟阁都表现出了不悦,质疑道:
“什么叫来历不明?这种话可是随便说的?你之前从未见过郑途此人,有关于人品,他可有不好的传闻传到你耳朵里?”
这话问出来,夏志恒就已然明白了。
唐孟阁是在有意的包庇郑途。
但此时箭已在弦上,只能以退为进,一口咬住郑途的身份与此诗不匹配。
不管真相如何,只要自己够坚定,虞祺肯定会多虑一番。
只能等到日后两人同在一个府里教学,再找机会整治郑途。
他深吸一口气:“学生……学生受教了,日后定然多向郑屠户学习。”
“你明白这道理就好。”虞祺点点头。
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他笑了笑,走到郑途身前亲切的道:“刚刚志恒的行为有些不合礼数,想必先生也听到了,我已经教育了他,还请见谅。”
“虞大人客气了。”郑途起身还礼。
“犬子虞允文,年方七岁,敢问先生可愿到我府上教导他学业?”
一旁的夏志恒听到这话,顿时感到绝望,索性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郑途下一句话又令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恕草民拒绝大人的好意,在下才疏学浅,乃是山野粗鄙之人,只怕会耽误了小衙内的学业。”郑途断然拒绝。
众人皆为震惊。
虞祺以为郑途还在为之前的冒犯而气恼,笑问道:“先生不必自谦,若是真如先生所说,又怎能做出如此令人拍案叫绝的诗词?”
“实不相瞒,那诗是我从一醉酒的老道口中买来的。”
郑途的这句话,让场内众人全部懵了。
夏志恒已经跌落谷底的心情一飞冲天!
他承认了!
他真的敢承认了!
夏志恒激动的快要哭出来。
自己早就说了,一个屠户怎么可能写出这种诗!
“郑途,你实话实说便可,有本官在场,不用在意得日后得罪某些人。”唐孟阁若有所指,眼神看向夏志恒。
郑途心中一暖,抱拳拱手道:“多谢大人为我撑腰,可实话实讲,在下确实是没怎么读过书,若是论才学方面,确实比不上那些饱读诗书的才子们。”
“至于那诗,我只是拿来卖钱罢了......也是当时确实是因为缺钱,否则拿别人创作的诗词出来换钱,这个举动确实不妥。”
郑途卖诗的最初目的,就是单纯的为了卖钱。
并非是贪慕虚荣,也不是为了什么妓院里的清倌人。
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师,很清楚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有多少。
古代这些才子文人,花费了几十年甚至半辈子去研究四书五经、词歌赋,创作出来的诗词也是勉强看得过去,多半是自娱自乐,小范围流传。
只有那些惊世绝艳的大才,诸如被后人熟知的李白杜甫这些人,他们的诗词结合其经历,拥有了独特精神内核,才能达到争相传唱的程度。
而他却只是一个屠户出身,创作出来的诗却能超越燕朝大多数的文人,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怀疑了。
他早就打算好,卖诗就是卖诗,绝对不能说这些诗是自己创作。
要是有人问诗的作者,随便编出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可以。
如果有人依旧信......
抱歉,那是你们一厢情愿罢了。
听完郑途的解释,房间内沉寂了良久。
唐孟阁仰头遗憾的叹息了一声:“我早该想到的,如此惊艳绝才的诗词,真是可惜了......还以为这燕朝又能出一诗词大家......不过也是,文章本天成,想必那无名老道也是落魄的大才,才作出此等佳作。”
终究是一场闹剧。
身为知州,却被一屠户玩弄在鼓掌之间,简直颜是面扫地!
虞祺大袖一挥,拿起茶桌上的乌纱帽往自己头上一扣,“志恒,带上允文,咱们走!”
“虞大人,您拿的是下官的帽子。”唐孟阁讪笑道。
虞祺脚步一顿,摘下帽子瞧了瞧,确实不是自己的,丢给了唐孟阁,接过自己帽子重新戴在头顶。
“唐知县不必送了。”
他走到郑途身边,仔细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胆子不小,居然还敢承认,可知道得罪了本官会是什么下场么?”
郑途不卑不亢道:“在下当然知道,只要轻轻点头,骗过虞大人,以后便吃喝不愁了。”
“那你又为何敢当面承认,就不怕我怪罪于你?”
“到是不怕,可当着小衙内的面,草民得诚实啊,不能带坏小孩子......就算是以身作则,给小衙内上一课吧。”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虞允文跟在身后,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手里捏着那团被夏志恒踩过的纸团。
这下房间内几人顿时明悟过来,为何郑途放弃了滔天富贵,直接承认了诗词的来源。
唐孟阁捧着乌纱帽来到虞祺身旁,哑然一笑道:“虞大人,都说人无完人,郑途他虽然未曾像我等这样读过圣贤书,但论心胸与德行,却是我等要稍逊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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