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子生在大西北黄沙漫天的戈壁滩深处,那里有唯一的一片绿洲,绿洲上种植了成片的白杨树,在黄色的氛围里十分养眼。

白杨树的气口特别粗大,如人的眼珠子,一排排齐刷刷盯住你的脖颈。有人便造谣,宣称这里是上古战场,牺牲无数将士换来长满眼睛的“百目鬼“。桂子却否认,说是薛仁贵再世。

关于“百目鬼”与薛仁贵的争辩因此展开,村子中的烟沙从此笼罩在阴郁的文化氛围里。

戈壁滩的粮食本来紧缺,即便绿洲也难以供应充足,人们便索性交换粮食,由农村集体经济合作社进行利弊权衡,村委干部发挥了重要作用。

可偏偏村庄搬迁的消息一时挥之不去,村民早已怨声载道,不愿落于此地长期生根发芽,谋划更加宽阔繁华的现代都市,尤其是新兴崛起的东部城市。

村长索性在集体之间游说,道是要发挥集体的力量造福社会,却偏有人反对,指着村长鼻子骨不停谩骂。唾沫如水花不断喷涌,一时让村长看得晕头转向,惊以为水系喷薄,直至言语如雷声灌耳。唾沫星子溅在村长脸上把汗液串成线,顺势滴在黄色土地上形成一片极小的滩涂,才觉知是遭了诋毁。

桂子的母亲不爱与人争论,但偏偏个性耿直,见了不平就要拔刀相助,索性上了门前与她对仗。

那人却叉着腰,将丝巾套在脑袋上,批了一件红绿色碎花大褂走出门来,对着桂母乱吼。

桂母却是干净利落,耳际整理过的发髻以优美的弧线穿过,顺着耳根顺势吹落,额头上却是透着缝的“空气刘海”,一身的素白色棉衣紧紧修饰了身体曲线。她扬了扬脸,一张逡黑的脸瓜子上有一丝秀气,小臂上还套着水袖,指着白杨零开口:“你看看,如果没有这些白杨树,我们这片绿洲还怎么生活?”

妇女自然不愿轻易落得下风,走到桂母面前仰着头瞪她,手指却贴着脖颈,“我这后脑勺和脖颈都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显然,她是话里有话,直指了白杨林的粗大气孔制造了谣言,借助人言可畏推动某些情绪。只是没有想到桂子会介入进来,也未曾想桂母竟有些“护犊子”。

可是这些“犊子”似乎才是保护绿洲的重点,或者,她们本身就是犊子。

桂母脸色有些挂不住,语气越来越凶,面色愈发难看。

妇女却是激将道:“你要愿意你就继续住在这里,反正我是不愿意!”

桂子站在一旁急得脸红,望着争吵的两人无所适从,只好蹲在一旁仰望,看一眼争吵,再看一样白杨林,实在思索不出,这莹白的树木怎么反而成了东倭文化的部分了。

心里一着急,只好想法子派遣,索性捡了树枝在地上划字。村长见状过来指导他,“这是‘白’,这是‘黑’,这是‘青红皂白’!“

青红皂白!

桂子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词汇,抬头看看昏暗光线里齐刷刷站立得整齐的沙漠卫兵,若有所思。

妇女和桂母的闹剧最终是以轻伤收场的。桂母躺在床上的时候惹得桂子泪眼婆娑,一堆方正的眼眶内镶了两个黑灰色的宝石,晶莹透光,散发着微弱的红色光芒。

桂母的下嘴唇被咬掉了一部分,黄色的伤口里流着脓,一股黄褐色的粘稠液体从缺掉的下唇流出,拉丝一般滴在纸面上,染出如烟灰一般的褐色灰渍,斑驳如锈蚀铁门的纹理。

桂子!

桂子!

梅子的喊声把桂子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站在光洁的铁门面前发着呆。

一道火红色的光线从身后映出,把他的背影印在银色不锈钢金属上透出一丝微蓝色,如一尊神像后方厚实的影子。

桂子轻轻旋转了铁门的把手,从监理室走入病房,面对着走道内部涌来的病人,额头上汗液逐渐堆积,连贯成几道水流滑落至眉头。盐碱辣的他双目有些发麻。

良民是最先走上来的。

他光洁的脑勺上有一片荧光,吸引了桂子的注意。桂子一望看见他眼神里边的坚毅,如一位做下决定的将军,在一群乱糟糟的汗腺中传来淡淡的木香。

桂子迎着良民走过去,颇有兴趣地与他交流。

“你好,我是新来的医生刘金贵,方便和你聊聊天吗?”

良民掰出一根手指指着天花板,有些严肃地回答:“薛仁贵不让我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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