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扶桑王族有这样一双眼睛,何愁不能荡平中州?又何须挤在海国这一片弹丸之地?”

生存。

当欲望被权力放大到了极致,所求之物,也不过是这可笑的口腹之欲。

曾不悔心中暗涛难平。难怪自他进入中州,那所谓胞弟便近乎疯狂地派出刺客刺杀。他能想象这和尚为了与那扶桑王抗争,都付出了什么代价。所谓剃度出家,又是否是他本愿?

“——至于曾施主的疑惑,小僧亦可解答。白王殿下曾邀小僧留在中州,为他做一件事。这件事不违道义,不伤无辜,但小僧并未答应。白王殿下不愿放弃,于是以家慈性命与扶桑安危相迫,要小僧就范。”

般若紫阳不待曾不悔反应,便将内情一股脑地道出。

“小僧本欲请辞寻母,奈何白王殿下盛情难却,派家臣一路跟随......小僧知晓曾施主并无恶意,只是小僧猜想,寻得家慈之日,想来也是小僧永困中州之日。曾施主,其中利害,你可分明?”

“不可能!殿下绝不会做这种事!”曾不悔当即否认,他冷笑道,“你无非是查到了什么,想要摆脱我,便不愿再与我说。你说什么盗宝团,决计不是如你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实则你已经与他们交过手了吧?否则你身上的刀伤又是从哪儿来的?”

“唉,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曾施主。”般若紫阳无奈摇头,“只是小僧偏不愿相告。如今家慈下落已有眉目,小僧这便要动身前往,不能在曾施主身上浪费时间了。毕竟就算度化,小僧也是颇费了一番精力的。”

“你什么意思?”曾不悔听出他话里有话,目光一冷,心中怒意已盛。

“原先小僧想着,为何不论你我在何方,这扶桑的刺客都能一次次找上门来,所挑的时机还如此完美。直到今夜,小僧才终于验证这个猜想。”

般若紫阳自袖中取出一个纸袋,里面正是几只蜜蜂。寒冬腊月,此处竟也有蜜蜂的痕迹,当真稀罕。

“在中州,有一种引路蜂,能够跟着特制的香料,千里寻踪。小僧原本还奇怪,扶桑之境并没有这般法子,为何到了中州,那些刺客反倒是用上了引路蜂。曾施主你说,这法子究竟是谁教他们的?”

“般若紫阳,你少血口喷人!”曾不悔勃然大怒,“你看不上我也就罢了,你竟然污蔑殿下!亏殿下派我来保护你,几次三番替你挡了刺客,当真是一番好意喂了狗!”

“曾施主,小僧从不打诳语。”般若紫阳面色不变,不咸不淡应道,“既然无知者无过,小僧便不与曾施主为难了。若是他日曾施主得见白王,还请为小僧捎句话,白王殿下所图甚大,小僧与白王殿下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与谋。曾施主,就此别过。”

“你…你给我站住!”曾不悔一把扯过他的宽袖,“你是不骗人,可你一定瞒了我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了!”

“唉,曾施主,话说得太过,伤人伤己。”般若紫阳叹息一声,意有所指道,“与其逼问小僧,不如自己去查。”

这话已经说得足够明了,曾不悔一愣,不觉将手放开。正当他要先拦下般若紫阳之时,庙中忽然传来几声呼唤。听声音,竟还有秋盈盈在其列。

想来是秋盈盈醒了却未见他,这才出来寻。

“你先跟我回去!”曾不悔急忙抓他,却被般若紫阳使了个巧劲,躲开了去。

“你!”曾不悔怒道,“你不要不知好歹!如今观音镇四处封锁,你想走也要挑挑时候!”

“那也不劳曾施主费心了。”般若紫阳淡然笑道,“曾施主如今亦是分身乏术,何不先将家务事料理好?”

秋盈盈的唤声愈发接近。

什么劳什子家务事?曾不悔心火更甚。不过他说得对,如今自己也不可能抛下盈盈姑娘不管。

“那一屋的难民难僧,你也不打算管了么?”

“那是他们的事,亦或是白王殿下的事,与我一个扶桑人有何干系?小僧寻得干粮,已是仁至义尽。”

“那仙药呢?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百姓步扶桑的后尘么?”

般若紫阳脚步已远。

“曾施主,一个忠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有时候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危险本身,而是身陷危险却不自知的人。小僧是个云水僧人,不是善人,更非永昭人。你说的这些,本也与小僧无甚关系。小僧言尽于此,就此别过。”

曾不悔怒道:“你站住!什么叫身陷危险却不自知?你不要含沙射影!给我把话说清楚!”

“唉...”

只换得那远行僧人的一声轻叹。

“磨砖作镜终不可得,方知烦恼本是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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