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湘云罕见的没有同他计较这些轻浮话,只是郑重相问:“敢问公子可是王璞?”
“嘶......”王璞颇为好奇的看着女子,猜测着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原来真是你!”晁湘云小声嘀咕了一句,而后扑哧一笑,“小女子晁湘云,今日算是真正认识公子了。以后你也不要‘小妞’、‘小娘子’的随口乱叫了,让人听到了有损清誉。”
女子表现得落落大方,王璞也不再拘泥于些许细节不放。他朝对方行了礼:“湘云姑娘当面,小生今日有礼了!”假模假样的做派顿时惹得女子与她的女使一阵娇笑。
“对了,公子之前每次经过我家时总是行色匆匆,为何今日有闲,还逛起了大相国寺?”
王璞半真半假的说道:“之前衣食无着,自然活得像狗。现在有钱有闲,四处走走也是寻常。”
这种混不吝的说法又逗得晁湘云掩嘴直笑:“如此说来,公子现在也是功成名就了。可公子执掌孙家正店,却如此不务正业,便不怕其他对手乘虚而入?”
王璞大气的摆摆手:“一群傻子自以为学到了神功秘籍,还没学会走就内卷得一塌糊涂......”
“内卷?那是何意?”
王璞随手往外一指:“你没看到吗,相国寺西门外就有几家正店的伙计举旗揽客,还拼命比谁的嗓门大,说不得还要比划比划拳脚。一群傻子都想着要抢肉吃,可这肉还没吃到,就要先把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你说这不是内卷又是什么!”
晁湘云被王璞独有的话术逗得花枝乱颤,笑了好半天才嗔怪道:“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过......如此说来倒也贴切。说起来这股攀比的风潮因公子而起,如今各家都在磨刀霍霍,公子真不怕被人抢去了风头?”
“那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本公子出门在外吃的是硬饭,总要有些过人的手段。先等这群傻子打累了,我休息几日再去收拾残局!”
年轻男女旁若无人的交流也让店中的掌柜听出了端倪。
年纪不小的掌柜顿时对王璞肃然起敬:“可是孙家正店的王璞王管事当面?王管事莅临小店,小老儿实在是失敬失敬!”
“咦,你这老头居然也知道我的名讳?”
说实话,王璞此时确实是有些吃惊的。同行内有人留心到他实属正常,可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名声居然传到了其他行当。
老头还在继续拱手:“王管事的事迹早就传扬开了,小老儿知道了也份属寻常。只是不知王管事今日上门想买点什么,小老儿可以保证,京城中还没有成色好过我家的东西。”
合着刚才的吹嘘只是半真半假,想要趁机搭上孙家正店才是真的。王璞没有采购的打算,这事也轮不到他负责,但不妨碍他摸摸制糖业的底。
店内主营砂糖、糖霜和类似麦芽糖的糖制品。王璞挨个询问其中的差别,那掌柜也不厌其烦的做着介绍。
“小老儿从事这行当几十年了,这制糖的工艺多少也是懂的。榨糖用的甘蔗以十月、十一月为最佳......先去皮,再榨汁熬煮,蒸透后尽取糖浆,再投入釜中滤去水分,此时得到的便是这样的砂糖,量大却有残渣,为富贵人家所不喜。
这几匣中装的则是糖霜,为糖浆经秘法结晶所成,出产极少,市面上可谓供不应求。
不过,糖霜与糖霜之间也天差地别。凡一瓮中所出产,以堆叠如假山者为上,团枝次之,沙脚为下。若以色泽而论,又是紫色为上,深琥珀色次之,浅黄色又次之。若以产地论,川浙者为胜,遂宁又专其美。
这些话小老儿可不是信口胡说,这里有诗为证:遂宁好,胜地产糖霜,不待千年成琥珀,直凝六月冻琼浆。”
这老头的推销水平明显高出别人一个段位,还整出了诗词为证。王璞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扭头看向晁湘云:“是这样吗?”
对方也是轻轻点头:“大致无差!”
眼见两人这番反应,那掌柜更加来劲:“王管事无需疑虑,小老儿可以信誉作保,店中货品价格成色保证童叟无欺。只是不知王管事都看上了哪些......”
王璞略作考虑,却又再度发问:“我知道有一奇物,也是榨糖结晶所得,名曰白胜雪。此物晶莹剔透,入口即化,甘甜无比,不知掌柜的可曾见识过?”
那掌柜推销不成反被摸底,对着王璞看了又看,明显是心有疑惑:“世间哪有这种东西,王管事何必狡言诓我!”
“掌柜真就不信?”
看着王璞分外认真的神情,老头心思百转,而后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莫非是番邦贡物?”
“这个你无需知道。我只问你一句,若是真有此物摆在面前,你可愿高价收购?”
与老头扯了半天,王璞买了五斤最便宜的砂糖出门,算是给人一个安慰奖。
虽然刚才他言之凿凿,晁湘云同样不信,口中还在小声念叨:“白胜雪,倒是挺别致的名字,莫非世间真有此物?”
王璞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忽悠他的!”
晁湘云嗔怪道:“你这人,何必故弄玄虚唬弄别人,还扰了人家生意。”
王璞哈哈一笑,拎着那包砂糖晃了晃,故作神秘的说道:“刚才也是忽悠你的,等我回家就能变出来!”
两人带着个女使沿着街道信步前行,未过多久就转完了整个街区。
晁湘云停下来主动问道:“公子接下来去往何处?”
王璞四处看了看,见南面行人不少,文人打扮的也不在少数,便建议道:“要不先去‘录事巷’转一圈,顺便拐到相国寺的东门?”
晁湘云闻言脸色唰得红了下来,看向王璞时却是欲言又止。
王璞继续说道:“远远看着,那些铺面外挂着许多灯笼,或许吃饭的地方不少,要不......”
“谁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吃饭!”女使菊儿站在自家小姐面前高声嘟哝,大有声讨王璞的意思。
“这......”突然的变脸让王璞愣在当场,他盯着两名女子看来看去,还是不明所以。
只听菊儿继续向他开炮:“莫非王公子真不知道那些挂灯笼的都是什么地方,还是说王公子白日就想去做那种丑事?”
“丑事?”没头没脑的诘问让王璞彻底懵逼了,“挂灯笼的......孙家正店也张挂灯笼啊,图个喜庆嘛,难道里面还有什么说法?”
菊儿当即一声冷笑:“灯笼与灯笼能一样吗?‘录事巷’的灯笼顶上还蒙了一层竹编圆盖,此为何物?那是在告诉公子这样的人,我家有姑娘正准备接客。哼!亏了我家小姐还时时念叨你,真是气死我了!”
“菊儿!不可无礼!”
“小姐呐......”菊儿依然气得直跺脚。
这下王璞终于醒悟过来,合着这儿的灯笼上还藏有暗号,而‘录事巷’其实是名声在外的妓寨窝子。
他摸了摸鼻子,看向如老母鸡护崽一样的菊儿,尴尬的笑了笑:“菊儿姑娘懂得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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