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姐姐,莲姐姐!”
禾满扯着嗓子,在杏林馆外用力大喊陈扶莲。
禾沉连夜手抄的那本书足够通俗易懂,禾满一看就已明白。但另一本《百毒详解》,上面全是各种毒药的药理药性,实在晦涩难懂,粗略翻看两页后,索性她也不为难自己了。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她不懂,自然有懂的人。
是以,自知阅历与药理都不如陈扶莲的禾满,怀揣着两本书,急不可待地飞奔至杏林馆。
片刻后,医馆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从里被人缓缓打开,一道清冷声音传了出来:“怎么了?”紧接着陈扶莲走出,随手还带上那扇大门。
似是那日她的遮掩被禾满毫不留情地揭穿,今日的她连施粉都没再施。虽然目下乌青很浅,但着于她那皙白的脸上,愈显分明。
应是晚上又熬灯钻经制药了。
其实不光是陈扶莲,医馆里的其他大夫们眼下皆带有明显的乌青。他们昼夜不分,只愿尽已所能,及早制出良方,助病人早日脱离苦海。
“莲姐姐,你看!”
说着禾满把怀中抱着的两本书递到陈扶莲跟前。
陈扶莲接过,只低眉粗略扫过一眼封面,抬眸看向禾满,询问她是何意。
“莲姐姐,你是大夫,肯定知晓‘瘟疫始于大雪,发于冬至,生于小寒,长于大寒,盛于立春,弱于雨水,衰于惊蛰’。可眼下是滂沱汗似铄、微靡风如汤的三伏,虽说可能是因刚经历水患,但迟迟未见好转,甚至愈演愈烈,你难道没有想过是别的原因吗?”
禾满继续说道:“伤寒可转为时疫,那又怎么能肯定眼下这就是时疫?或者说又只是时疫呢?”
“我偶然得了两本书,但我这人吧,”她赧然一笑,“从小就不爱读书,读不懂书,也识不来几个大字。但我瞧着莲姐姐一看就是学富五车博览群书的,想必看懂这两本书肯定不在话下。”
“与其把它们放我这儿暴殄天物,还不如拿过来给你看看,说不定对你们还真就有些用呢?”
听完对面劈里啪啦一堆话,陈扶莲没做出任何反应,只认认真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小姑娘。
回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她只是看到有陌生人进城本能地多嘴警告了一句,实际并不欲多管闲事。而后这个小姑娘又好似故意卖惨,竟讲述起自己的凄凉身世,虽听起来很惨,但仍没有改变她作为旁观者的想法。
但后来又是什么让她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呢?
陈扶莲想了想,应是这个小姑娘的那双如繁星般的眸子,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虽是第一次来芜州,虽城中一片荒凉,虽遭受了那么多,但这个小姑娘的眼睛仍是亮晶晶的,澄澈剔透,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当她故意让这个小姑娘看到医馆内悲惨现状,以此让她们趁早离开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生惯养、不食人间疾苦的姑娘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告诉她要怀有希望,还说让她要相信自己。
但当她说出自己谁也不信时,她明显看到姑娘眼中星光逐渐黯淡。
那时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或许,她真的值得被信任?
接下来的几日里这个姑娘都没再找过她,她原以为她终于知难而退,打算离开,不曾想今日又拿了两本书过来,而眼眸里又重新布满星辰,更是充满了比之前更甚的希望。
在此之前陈扶莲从未把她放在眼里过,觉得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姐能知道什么,哪怕上次她发现自己指尖的青绿,哪怕她猜到自己熬灯研药,陈扶莲也只觉得不过是她恰巧发现、恰巧猜对而已,并不能证明什么。
直到现在,陈扶莲才意识到,她或许是真的小瞧了眼前这个姑娘。
她或许真能给她们带来……希望。
但这姑娘真的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吗?
陈扶莲暗自摇头,不见得。
虽说这人外表看上去大大咧咧,甚至没心没肺,但从她的言谈举止上不难看出,她是个极懂规矩教养的人,且学识品涵并不低。
那为何她还如此?陈扶莲不知。
但既然她给了,说不定书里真有有用的东西。
“莲姐姐?”见陈扶莲一直盯着自己发呆,禾满以为她是因为之前那番不愉快的对话仍心有芥蒂而不好意思收下。
遂她咧嘴一笑,率真坦荡道:“没关系的,莲姐姐,你就看看吧。我知道前几日的话是我稍欠思虑,这两本书全当是我赔罪了,好不好?”
陈扶莲看着对面人又变成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竟从心底不知不觉生出一丝羡慕。
羡慕这样的人真好,真洒脱。
“好,我收下了。”
“太好了!”
没想到陈扶莲这般痛快收下,禾满高兴得一时有些忘乎所以,稍稍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后,她补充:“莲姐姐你就随便看吧,弄坏了也没关系,真的。”
“不过……”陈扶莲欲言又止。
“啊?不过?”
听到“不过”两字,禾满以为她要改变主意,于是眼中的欢喜立马变成了慌乱,刚想说什么,听到陈扶莲缓缓开口:“不过,笙姑娘,你得和我一起看。”
“啊?”
素来说完谎立马忘的禾满差点没从那声“笙姑娘”里回过神来,转头意识到她还让自己同她一起看?
“为什么?”禾满愣愣问道。
陈扶莲浅浅一笑,“因为你说的话,我不信。”
“啊?”这下禾满更疑惑了,她说什么了,陈扶莲怎么又不信?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看吧。”
“啊?”
听着对面姑娘一声接一声地发出疑问,陈扶莲只觉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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