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给的那颗药焉瑾自然是给闻夏吃了的,可是几日过去了,闻夏还是没有醒,焉瑾无奈,只得把焉理从封地喊回来。
焉瑾神情十分严肃,嗓音沙哑中透着深深的无力,可说出的话却如同下命令般不容反驳,他对焉理说:“如果她能够醒来,你带她走吧。”
焉理震惊得瞳孔放大,就在他还在消化焉瑾刚刚说的这句话的时候,焉瑾继续说道:“瑄怡和风姑娘朕会保她们一生富贵无忧,你,只要好好照顾夏夏。”
焉理只出口一个“你……”字,焉瑾继续开口,语气已经带上了祈求的意味:“四哥,我不想夏夏和别的女子共享你,如果她可以醒来,你带她走吧,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焉瑾的尾音已经有些发颤,眼中也已有泪光。
焉理看着焉瑾无力地弯下腰去,焉理顺势靠过去,焉瑾的泪再也没有忍住,年轻帝王的泪就那样落下,落在昭王青蓝色的锦衣上,晕出一片深重的颜色。
焉理犹豫了几息,还是抬手拍了拍焉瑾的肩膀,安慰着他。
这是他们兄弟之间,好久都未曾有过的亲密举动,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到容不下纯粹的兄弟情。
过了许久,待焉瑾平复情绪后,同他说了闻夏的病情,又同焉理解释许久,他愿意成全他们,只要闻夏能醒来,他只希望闻夏能平安幸福地活下去。
焉理从未想过,焉瑾是这样爱她的。
上一世他爱得义无反顾,爱得极端,爱得笨拙,他以为,只有自己死了,焉瑾和闻夏之间的猜忌便会消失,反正闻夏也不喜欢自己,自己以造反的名义去死,于她、于焉瑾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他没想到,现在这样无私地去爱闻夏的人,是焉瑾。
后来焉瑾离开了凤仪宫,就将焉理留在了这里,还命旁人都退了出去,不许打扰昭王。
焉理也做了自己的决定,他知道自己的心,不管他劝了自己多少次要放弃闻夏,可是一旦让他在闻夏与任何人之间选择,他仍旧会选择她。
他没有再试探过焉瑾是否也有前世的记忆,他想,也已不重要了。
焉理就那样日夜在凤仪宫中陪着闻夏,闻夏一天之中只有短短几个时刻是醒来的,可她好像不知道自己醒了,抱着焉理以为还是在梦里,反反复复说着不清不楚的胡话。
凤仪宫的宫人早已全部换成了焉瑾的心腹,贴身侍奉的是梁欢和岁岁。
梁欢看着昭王就那样与皇后娘娘亲密独处,此等宫闱秘事,梁欢害怕,等圣上一个不开心,他们这群人的脑袋就要不保。
甚至梁欢想,会不会等皇后娘娘养好身子,圣上就会将昭王秘密处死,毕竟,圣上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
梁欢一直记得焉珂谋反那一夜,当暮鸦被擒时,暮鸦嘴上还在逞强,说着:“太子殿下好福气,太子妃肌肤滑嫩、酥胸柔软,真让人爱不释手呢,也不知道小王爷......”
暮鸦的话还未说完,被焉瑾上前两步死死捏住下巴,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来,那是梁欢第一次在焉瑾的眼中看到那种直白的恶毒的恨。
久居上位者,别人的生死只是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的眼中少有那种明显的恨意,那一刻周遭千军万马无人敢出一语,梁欢听见焉瑾冷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本来可以痛快地死,可你偏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梁欢知道,刑部千百种酷刑,这个暮鸦恐怕要都受一遭才能死了,可没人能想到,焉瑾下的令比酷刑狠十倍。
他命人给暮鸦和他的父亲母亲和姐妹都喂了春药,而后将他们关在一间牢房里,任由他们胡来,且不准他们死了。药效过了便给他们喂些食物,而后接着喂药,如此折腾了他们三日,最后又将焉珂的其他心腹也喂了药关进那间牢房里,让暮鸦看着他的母亲和姐妹被自己以前同生共死的兄弟凌辱,最后这群人全部力竭,焉瑾再命人将饿极了的狼丢进去,生生将他们分食。
梁欢现在想起来还会脊背发凉,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暮鸦说了两句亵渎太子妃的话,梁欢不知道,等到皇后娘娘身子好了,这昭王殿下会是什么下场。
后来皇后娘娘醒了,圣上依旧不踏足凤仪宫,只是下令,昭王和皇后娘娘的一切要求都要满足。
平日里的饮食起居也便罢了,连昭王在皇后娘娘睡着后悄悄同他们说去捉什么萤火虫,他们也要想尽办法去执行。
冬季哪有什么萤火虫,可圣上还是命人去南方捉,而后罩上厚厚的锦被,用暖炉烘着,快马加鞭送入京来。
梁欢不懂,她问了她哥哥,梁平让她想活命就少说话,于是凤仪宫的人,都变成了哑巴和聋子。
翟文彬来凤仪宫闹事,皇后娘娘和昭王殿下竟然就那样当着陛下的面抱在一起,梁欢能看到陛下眼中的寒,可奇怪的是陛下的眼中竟然没有恨,梁欢更加不懂了。
就在凤仪宫的所有人都在好奇皇后娘娘和昭王会怎么样时,昭王竟默默离开了,皇后娘娘又和圣上回到了以前,好像昭王从来没有来过。
他们自然不知闻夏和焉理独处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翟文彬带来那幅画后的第二日,闻夏半躺在床上窝在焉理的怀中,低声问道:“焉理,你说他为何会这样爱我呢?”
“爱了就是爱了,没有原因吧。”
闻夏微微抬头,望进焉理如一汪清潭般深情的眸中,那眸中除了深深的眷恋,还有隐隐的不安。
闻夏有些心疼、有些不舍、亦有愧疚,她忽地抬手搂住焉理的脖颈,万般柔情地吻了上去。
焉理像是被惊到了,一动未动,薄薄的双唇紧闭,任由闻夏胡乱地舔咬。
闻夏能感觉到焉理浑身的僵硬,可他的唇是那样的软,她贪恋他的感觉和味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闻夏觉得好笑,世人都道昭王殿下是多么的风流多情,实则只有她知道,焉理十分守礼甚至于有些腼腆,他二人朝夕相处这么久,焉理从未做过一件逾矩的事情,到动情处,也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际。
闻夏恋恋不舍地离开焉理的唇,看着他涨红了的脸和发红的耳根,轻笑一声,打趣道:“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郎,怎地羞成这样。”
焉理喉结滚动,压抑着燃起的情欲,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只唤了一声:“夏夏......”
闻夏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她唤了一声:“焉理!”而后低下头窝在焉理的怀中,她不敢看着焉理的眼睛去说这些话,她不敢面对。
安静了几息,闻夏斩钉截铁地开口:“焉理,你走吧,瑄怡还在等你。”
屋内静得可以清晰地听见他二人的呼吸声,闻夏趴在焉理的怀中听着他的心如擂鼓般跳动,一下、两下、三下......闻夏的心也跟着砰砰地跳,可为何她的心每跳动一下都仿佛是落在了荆棘上那般痛呢?
痛得闻夏眼中含泪,她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音。
过了许久,闻夏听见焉理应了一句:“好。”
没有挽留、没有责备、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他就那样答应了。
闻夏再也忍不住,泪无声落下来,浸湿了焉理胸前的衣襟,焉理也抱她愈紧,他二人都在颤抖,那是彼此极力压抑下去的情感,可闻夏没有抬头,焉理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焉理知道的,从翟文彬带着那幅画出现,他就知道闻夏动摇了,他太了解她了。
可是却也不够了解,勿念河边他今生错过的那一夜,发生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没有去,所以他不知道,那一夜城东的河灯与城西的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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