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瞬间，数百支步枪的枪口从废墟的各处伸出来，轻机枪换上了杀伤力较强的穿甲燃烧弹链，迫击炮的炮手拿着炮弹放到了炮口，只待一声令下，输出怒火。

上尉把头再一次埋进坦克，半晌，再次抬起来的脸上明显有了几分恼火，很显然，他刚刚被卢哲航痛骂了一顿。

“你们不要不知好歹，少校把赔偿金提到了每人三十万，这足够你们这些人的家属过完下半辈子，实在不行，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还有，矿主经调查，并不存在严重过失。最后一点，无可奉告。这是最后条件，你们接受不接受？”

“那让卢永志那个狗东西和他的三十万见鬼去吧！”刚刚给吴清源运送弹药的壮汉忍无可忍。抬起了手里的射手步枪，扣动了扳机。那颗子弹却不偏不倚，打在了舱盖上，留下了一个弹孔。

这冷不丁的一枪，把上尉吓得缩回了坦克，谈判无可挽回地地走向了失败。激光武器的蓄能声很快便压过了火药武器的开火声，越来越少的子弹从阵地上射向对面。

远远地，吴名还能听到零星的爆炸声和母亲沉重的呼吸声，大约过了一个钟头，远方渐渐安静下来。头顶上的秃鹫群一直在盘旋，它们正希望找机会降下去饱餐一顿，似乎激光束留下的蛋白质味道似乎更加美味。母亲很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很明显地趔趄了一下，但还是挣扎着拉着吴名向前跑。吴名透过矿石堆向战场看去，只有漫天的烟雾。突然，母亲如同中弹一般，摔倒在路旁……

他从梦中惊醒。这段模糊的记忆自从母亲和他讲述后就一直埋藏在了心底。逃出生天的三天后他们得知了吴清源惨死的消息。再后来颠沛流离，历经磨难，终于跟上了停战期限的最后一班前往太阳系特区的飞船，离开了破碎的故乡。

此后的人生中，他如愿考入了地球上的一所大学，毕业后进入了联邦政府的公务员系统，一路做到了行政事务部的常务次官的位置。之后在“九一九”陨石袭击事件中接替了被解职的原部长，一手推动了“先行者计划”的上马。在这期间被李思夏着重使用，放到了当今的位置上。有传言称，总统有意向联邦议会推荐他成为下一届总统，执掌这个文明。

吴名自知，老总统不可能再干下去了。下一届总统只可能在黄睿和自己之间出现。只是，联邦都不可能再存在下去了——在吴名还是部长秘书的时候，他就利用手上的权力去寻找弑父的元凶，才发现卢哲航的部队在大收复战争中就因为内部有人投诚而被消灭。而这位联邦的功臣，正是那位孙上尉。后来他留在联邦军队，最终以少将军衔退休。他曾经向宪兵部队的高层去揭发，只得到了不友善的回复。他只能看着仇人安享晚年。自己还不得不参加他的葬礼。也就是从那天起，他看清了联邦的真正面目。这个政府的政策是人人平等，但是未来只属于特权阶级。他开始向他们低头。只是为了一个机会，一个能实现梦想的机会，一个将腐朽联邦连根拔起的机会。

吴名现在有一点可怜那位孙区长，他若仅仅是反对自己的政策，吴名大有方法搞掉他的乌纱帽，没必要要他的命。只可惜苍天有眼，孙跃洲这小子正是当年孙少将的独生子。于是，他借这个机会，决定让孙跃洲偿还自己父辈欠下的血债。

“既然无人为我伸冤，那我只好成为法官。”吴名喃喃自语。他拿起茶杯，将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丝毫不觉其中苦涩。

窗外，天空阴沉，雨水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