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分别坐定,王恒也不谦让,端起案上蜜水一饮而尽。烈日行路,他早已口干舌燥。随着一椀蜜水下肚,顿觉精神舒爽,暑气大消,随即便神情严肃,盯着张齐说道:“你可知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张齐看着对方一副庄重的神态,神情玩味地打趣道:“莫不是又想拉我去花间阁听曲儿了?”说罢顾自哈哈大笑。
王恒闻言一愣,表情略显尴尬,显然这是他的惯行,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摆手道:“嗨……说正事。”复又神情严肃缓缓道:“太平道——必反!”
张齐闻言一怔,没有开口,只是神色俨然,默默看着王恒。
这是三年以来,除自己之外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不容得自己内心不激动——终于有人能理解自己,终于自己不再是孤身奋战。
沉默了片刻后,张齐收回思绪,开口道:“何出此言?”
王恒坦然回道:“前番你曾对我言及此事,那时我虽尚存疑惑,不知你为何如此坚定,但还是相信以你的为人不会空穴来风,因此,之后我便对这太平道多有关注。”
张齐问道:“那今次你又是如何肯相信我的?”
王恒道:“你可还记得今春瘟疫之事?”
张齐点头应是。
王恒接着道:“当时我们上阳里闹得厉害,我阿母也感染了,后来从邻乡来了个太平道人于各家施水画符,念咒治病,教患者跪拜思过。说来,那人也有些手段,给他医治过的人泰半都能痊愈,于是便说此人信道,若有不愈者,便说此人不信道。”
王恒端起茶椀抿了口蜜水接着说道:“那道人每医治一家都要大肆宣扬其太平道,之后整个里有超过半数的人都开始信奉它,连上阳里的里正都在其中。每隔五日便会来我们里聚众讲经传道一次,且时不时就会召入室弟子搞私密集会,据说隔壁下阳里也是这个样子。这太平道势力之庞大由此可窥一斑啊!”
原来王恒目前也只是猜测,张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恒又饮了一椀蜜水接着道:“我曾偷偷参加过一次讲经,这所传之经声称太平道将许诺给百姓一个太平极乐世界,既无剥削压迫,也无饥寒灾病,更无欺诈偷盗,人人自由幸福。”
人人自由幸福?张齐一直在默默思忖。
王恒见对方一脸沉默,又道:“你最近有没有听到过这么一首童谣,叫‘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如此大费周章地煽动,尽显叛逆之意。加之如今饥荒连年,流民四起,乱象已现,这和你之前所言颇符,我虽不知你如何有此先见之明,但也不敢托大,便因此前来。”
“哈哈哈哈……”张齐突然狂笑一声,回首面向一脸不解的王恒道:“自安帝时起,这类妖贼就叛乱频频,假以神道,诳惑人心,其手段可谓如出一辙。”
知己知彼,有备无患。这三年时间,张齐通过明察暗访,多方接触,对太平道的了解早已有了十之八九。
张齐思索了一阵,回过头继续道:“也难怪,如今黄老道流行天下,被视作善道,上至公卿大臣,下至黎民百姓,从者如云,甚至连前朝桓帝也参与其中,而这张角所创之太平道正是源于此道。我当初在听闻太平道如此举动时就看出了一些端倪,照此看来当真没出你我所料,的确够煞费苦心的……”装模作样,以掩饰自己这所谓“先见之明”。
王恒自然不疑有他,顾自竖耳倾听。
张齐看了王恒一眼,见他神色自然,没有怀疑之意,于是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依这太平道如今的势力,若乱则必将是天才大乱啊。”
王恒稍加思索道:“以我所知,这太平道之教义与尔等地主豪家大相径庭,太平道若反,恐怕……第一个矛头指向的就是尔等各家大户了,既然你已经有所察觉,是否也已有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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