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的本事当然不会在意区区一条皮鞭,所以下意识一伸左手,嘭的一下便将鞭梢攥在手中。

皮鞭瞬间便被拉直,那宦官的骑术倒是相当了得,借着往回夺鞭的力量,顺势双腿一夹,胯下马一声长嘶,马头左右摇摆,前蹄高扬,在空中顿了一下,方才落下,四蹄牢扎不动。

身后的马队远远看前边出事,马上的骑兵也纷纷勒住坐马。

傅锐此时也松开了抓住皮鞭的手,看看对方的声势,也不想惹事,牵马就想重新挤进人群。

那宦官险些被掀下马背,惊魂初定,攥着马鞭,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傅锐一番。

傅锐今天穿的还是谢晖的衣服,一件黑色曲裾深衣,外披青色鹤敞,脚下是一双青丝履,看上去不算阔绰,却也不显得寒酸。

牵着的大黑马虽然极为高大,却是瘦骨嶙峋,鬃毛极长,和骏马二字当然完全沾不上边。

那宦官只看了几眼,便判断傅锐顶多是个小康之家的子弟,而且看他转身要走,似乎是已经怕了,于是双眉一下子就立了起来,向傅锐吼道:

“狗东西,活腻歪了?敢挡大将军的马队,杂家抽死你!”

随着声音,他往前一带马,马鞭轮圆了再次向傅锐脸上抽去。

傅锐这下子是真火了,伸手又一次抓住鞭梢,往怀里一拉,随后用力一抖。

他这一下本意是要将马鞭夺过来,可傅锐却没想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力气比以前变大了好多。

随着他一拉之下,那宦官就已经从马上跌落,还没等落地,又被他一抖,身形顿时如断线的风筝,一下子竟飞出四丈多远,以狗啃屎的形象重重的摔在刚刚赶到的那员武将马前。

黑袍宦官挣扎了半天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摔的全是鲜血,门牙也掉了两颗。抬头看到那员武将,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马上的武将面容刚毅,剑眉斜飞入鬓,黑铁铠甲上雕刻着繁复的云雷交织图案,马鞍两侧左挂皮盾,右挂戟斧。

事出突然,武将剑眉一皱,跳下马来,身后的骑兵也跟着纷纷下马,肃立两侧等候他的命令。

他先是看了看大街上四丈之外的傅锐,目光又缓缓扫过天街两侧围观的大批百姓,这才低头看了看匍匐在脚下的黑袍宦官。

忽然他面色一寒,目光如刀似剑地盯着脚下的宦官,冷声说道:

“狗东西,真是大将军调教出来的好奴才!你干的好事!”

宦官被他骂的一愣,冷汗当时从额头涔涔渗出,身体不自觉的开始颤抖,呐呐的说道:“董将军,不知奴才做错了何……”

“嗯?”这位姓董的武将冷冷一笑,背起双手逼视着浑身发抖的宦官,“让你开路,谁让你当街殴打百姓?大熵京城的百姓是你这种腌臜货可以冒犯的吗?”

宦官顿时神色大变,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位武将是大将军宫南昊手下的第一虎将董凯,向来被宫南昊倚为左膀右臂,在五万玄甲卫中说一不二。只是没想到董将军看他挨打居然是这个态度,只能不停地叩头。

“董将军开恩,老奴知错了,念在我鞍前马后在大将军府干了十年……”

“呸!亏你有脸提大将军!”董凯冷笑了一声:“既然你在将军府干了十年,那你还记得上一个触发家法的奴才是怎么死的?”

“是……是装进了烧……烧红了的铁笼子……”黑袍宦官立刻变得脸如死灰。

“嗯,好记性,来人!把他拖下去,回去让大将军发落!”

身后立刻上来两个玄甲士兵,也不理这宦官的哭嚎,就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了下去。

周围的百姓见董凯如此处置,言语之间又是极为尊重百姓,不由得叫起好来。

就连傅锐也没想到,虽然他不认识董凯,但刚才也听说这些都是大将军宫南昊麾下的玄甲卫,此刻看到董凯的处置方式,不禁暗暗佩服宫南昊治军有方。

董凯看着周围的百姓,嘴角微微翘起,刚毅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得意之色,不过稍纵即逝。

等众人的声音逐渐平息,他这才缓步走到傅锐面前,脸色一沉:“将军府的下人虽然有错,可你当街阻挡大将军马队,又当众伤人,该当何罪?”

“我……有罪?”傅锐顿时傻了,完全没想到事情的反转如此之快。

周围的百姓们见此情景,又是一阵交头接耳。有些人看傅锐不畏强权,伸手惩治了恶奴,觉得过瘾,心里暗暗替傅锐不平;但也有些人被董凯方才的气度做派折服,觉得傅锐确实无礼,一时间议论纷纷,一片聒噪之声。

傅锐心头火大,但想到对方毕竟是大将军麾下的将军,自己昨晚又刚答应了舞蛮不再惹事,权衡利弊后,他往下压了压火气,施了个礼。

“这位将军,尊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出手伤人,在下躲避在先,自卫在后,自忖并无冒犯之处。”

傅锐的声音极大,言语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立时又引起百姓的一片议论声。

董凯没想到这个青年敢当众分辩,而且语气强硬,不由得一愣,双眸骤然收缩,脸上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

“哦?一介平民见了本将也不跪下参拜,本就大违我大熵法度。出手伤人于前,撒野无礼在后,此刻还敢巧舌如簧顶撞本将,若不教训一下你这种狂徒,那还了得?”

熵朝确实有礼法,但傅锐原本就是行伍出身,在璞门关时见章威也从不跪拜,后来见到文群涛更是没有拜过,自然也不会向这个大将军府的武将下拜。

董凯身后的玄甲卫们察颜观色,便要往上闯,却被董凯一摆手制止。

“不用你们,我亲自动手教训他。”

他刚才远远看到傅锐一拉一抖,便将那宦官摔在了自己马前,当时便看出了这青年一定是有膀子力气。他怕傅锐万一反抗,自己这些玄甲卫要是被他伤了一两个反而有损大将军的脸面,不如自己亲自出手制服他。

傅锐此时也是怒火中烧,咬了咬牙,暗想这京城真是人不如狗,自己不过就是想上大道看看情况,先是差点挨一鞭子,现在对方居然要教训自己,这能忍?!

无明业火一起,顿时忘了昨晚对舞蛮的承诺,目光炯炯,注视着董凯冷冷说道:

“将军要亲自教训我当然可以,只是拳脚无眼,还请将军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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