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永安城没有了白日的喧嚣与繁华,只有偶尔传来的更鼓声和夜鸟啼鸣,打破黑暗中无边的寂静,却又很快被夜色吞噬,归于平静。

这座古老的熵朝京城渐渐沉入一片宁静的深渊之中,仿佛时间忽然放慢了脚步,让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悠长。

在外面玩了三天,舞蛮是真的累了,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可傅锐却根本睡不着,神不守舍地坐在马厩旁,有一搭无一搭地给大黑马喂着夜草。

他的脑子里反复地浮现着紫衣女子那天的话:

……

“我一直很想杀你,只是有人不让,但现在你给了我一个杀你的理由。”

……

“不管你是血裔还是圣徒,我……都知道怎样杀死你。”

……

“瑶姨、血裔、圣徒……”傅锐口中反复喃喃念叨着心里的几个疑问。

一滴冰冷的露水忽然打在脸上,傅锐顿时打了个冷战,抬头一看,启明星不知何时已经高挂在了天边,东方已然发白,不知不觉他竟在院里坐了一夜。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腰里拔出了自己的弯刀。

就连懒散地卧在槽边的黑马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轻轻喷了个响鼻,浑浊的马眼愣愣地看着傅锐,不知道主人这是要干嘛。

刀身在初露的晨曦下闪烁着清冷的寒光,傅锐一咬牙,提刀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鲜血瞬间流淌了出来,傅锐疼的一咬牙,可他的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上的伤口观察。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便瞪圆了,因为鲜血很快就不再涌出,而那道长长的口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很快,伤口就变成了一条浅浅的印子,只留下了一些快要干涸的血迹。

傅锐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身子在晨风中轻微地颤抖着,忽然想起了那晚在山道中见到的那个锦衣人。

那个锦衣人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宛如一具活尸,吸食了鲜血后才变成了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人。而当时他的伤口也曾像自己现在这般,迅速愈合。

难道我变成了血裔?傅锐越想越是心惊。

虽然几十年来已经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血裔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民间却一直流传着不少血裔的传说,说他们貌似活尸、力大无穷、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嗜饮人血……

这些传说傅锐倒是听说过,而现在唯一令他有些宽心的就是自己既不像活尸,也不想饮血,大鱼大肉还是对自己还是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他很确定自己和傅廷翰动手之前,绝对没有这种能力。那晚自己伤重濒死,醒来后却没什么大事,那么古怪一定发生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

而他清楚记得,自己清醒时,身旁是一片竹林。

想到这儿,他忽然解开缰绳,将卧在地上的大黑马拽了起来。

“不能再拖了,我得去那片竹林看看。”傅锐自言自语。

……

旭日初升,光芒笼罩了整个永安,加上清晨的徐徐春风,感觉十分温暖。

可骑在马上的傅锐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凭着那晚模糊的记忆,寻找着自己清醒时身处的那片竹林。

他依稀记得那晚从竹林往回走时,身侧全是红色的高大宫墙,竹林想必是在皇宫之外。所以他出了富贵巷,穿过几条街道,便拐上了京城最著名的天街。

天街是整个京城最宽阔的街道,纵贯永安南北,正好坐落在从皇宫的南门承天门到外城南门明德门所形成的中轴线上,据说恰好与天上的子午线相对应,因此被命名为天街。

而天街的长度从承天门到明德门正好十里地,所以这也是一条真正的十里长街。

走了没多远,远远便看到了高大宏伟的皇宫,但不知为何,路上人流车马逐渐开始增多,慢慢的堵在了距离宫门两里地之外的地方。

天街两旁拉起了长长的绳索,不少黑衣铁甲的士兵守住了各个路口,维持着秩序,所有在天街上的百姓哪怕那些富贵人家的车马,都被赶到了两侧的绳索之内缓慢前行,只有偶然经过的一些明显是公卿官员的车驾可以直接放行。

望着空旷的大道不让前行,大批等候的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颇有些怨言。

傅锐被迫下马,牵着大黑挤在人群里,经过打听,才知道今日西蜀王世子东方煜进京,京城所有大道戒严。而那些黑衣铁甲的兵丁全是大将军宫南昊的麾下的玄甲卫。

眼看着排起了长龙,看架势没有两个时辰都挤不到宫门前,现在后面的人流也涌了上来,就算想退回去也不太可能,傅锐不禁有些焦躁,拉开了身旁限制人流的绳索,牵着大黑马往天街上靠了靠想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

就在大黑马的四蹄刚刚踏上大道,西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隆隆的蹄声,一百名玄甲骑兵列成两排纵队,拱卫着一名威风凛凛的武将飞驰而来。

队伍的最前面一个黑袍宦官手提长鞭在马上当先开路,一边大喊,一边向左右挥舞着粗长的皮鞭。

“大将军卫队巡街,闲人闪开喽!”

由于马队奔驰太快,傅锐已经没有时间再退回到人流里,只一瞬间,那开道的宦官已经离他仅有数尺。

见有人忽然出现在天街大道上,那宦官厉喝了一声:“兔崽子,要找死吗?!”

随着喊喝声,手中的皮鞭已经径直向傅锐头顶抽落。

傅锐在人群里挤了半天,本来就大感烦躁,此刻见对方不分青红皂白举鞭就抽,不由得心头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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