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文昕时,梵陨河注意到她探究和话里藏话的举动就明白自己到底什么情况了,毕竟之前只是听旅途转述,她没能直观地感受到那种危机感。

她让父亲先出去,自己和文昕进了办公室。

“没跟你爸妈说呢?”文昕 靠着桌子双手环胸,看着女子放松下来的枯槁神态:“真不考虑透析?你家旅总可不差这点钱。”

梵陨河就笑,并不在意:“钱多钱少都一样,他尊重我的决定。”

“就知道这死小子不靠谱……”文昕叹气,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陨河,可能是旅途没跟你说清楚,我有必要跟你重申一遍……”

“他说得很清楚,如果我不透析接受治疗活不了几年。”梵陨河笑笑:“文姨,谢谢您对我这么上心,但我自在当下,能过一天就绝对不想委屈自己。”

出了诊所,没见着她爹,倒是多了个旅途蹲走廊下等着。

梵陨河走过去,拍了拍人脑袋:“我爸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旅途起身,拿出什么塞她手里:“雨季到了,注意保暖。”

梵陨河捏着这只软乎的暖手宝,和他往回走:“你让我爸妈劝我来体检的?”

旅途:“他们还不清楚你的情况,总得告知一声。”

女子顿住脚,看着他。

见人这反应,旅途似轻叹,他说:“放心,我只说了今天是你复查的日子。”

二人快到家时,梵陨河忽然拉住旅途,欲言又止。

旅途看着她,也不问,就陪她这么静静站着。

“两个月后,我叫上我爸妈,我弟,你联系你家那边还有往来的人。”梵陨河冲他笑起来,转身进了院门:“办婚宴。”

这么些字组织在一起,一句话让旅途反复回味了许久。他笑了,跟后面进门:“好。”

……

这年十月末十一月初,旅途和梵陨河在映湖公园一公里外的餐厅开了个包间,小办婚宴。

旅家这边,旅途没能联系上何素女士,请来了姑妈一家、小姑姑和他未来的小姑父砂楚,以及乔辞安这个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除了父母弟弟,还请了文昕等一些基地里的人,全是江遣夫妻二人的同事。

当天一群人从中午吃到傍晚,末了又换了邻街的一家饭店继续。

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梵陨河这边的人除了江浩徐都滴酒未沾。而旅途则被喝大了的小姑姑搂着唠叨了半小时。

旅堂语抱着他哭:“大侄子啊……你这人嫁得小姑姑猝不及防啊……你嫁在……嗝!这边可要好好的,要和我侄媳妇儿好好相爱……要……要孝敬老丈人丈母娘……我不在……”

“哎行行行,好了好了咱该走了,好吗?”砂楚差点拉不住这人耍酒疯。他边走边头也不回摆手:“走了,百年好合!”

旅途笑笑,又去跟姑妈一家告了别。

姑妈拉着他一番嘱咐,末了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想着这大好的日子别坏了氛围,终究还是一番祝福后和家人离开了。

旅途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只是沉默目送姑妈一家走远在落日余晖中,然后消失不见。

夕阳色泽醉人,逆着光的视线里,他恍惚好像看见了父亲和哥哥,他们笑着同他对视一瞬,然后转身再度消失在晚霞中。

该走的客人送走了,该告别的人也终究告了别。旅途站树下看着女子将人送离,转头看向了他。

他笑笑,走过去替人披上大衣:“接下来去哪儿?”

“你一个编外人员,在基地没那么多规矩吧?”梵陨河问他。

旅途:“没有。”

梵陨河就搂住他脖子,满眼笑意看着他:“我想去狂欢,去哪儿都行,你陪着。”

“好,不许喝酒。”

梵陨河就笑起来:“不喝。”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喝酒,但都醉了般喧嚣在滨城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

他们从酒吧玩到俱乐部,穿过灯火通明的夜市,来到二十四小时开放的水族馆;从梦境里的游乐场到睁眼就是惊险刺激的蹦极。梵陨河觉得不真切,有种脱离现实的梦幻感,于是笑着闹着去掐旅途,回应她的是这人过分宠溺的温笑关切。

这一晚的梵陨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清醒的,她也不想知道了,这不重要。毫无意义的分辨只会徒增烦恼,她要开怀大笑,她得畅所欲言。

这天过后,世界是她的,这个叫旅途的男人给的。

最后在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旅途背着玩累的梵陨河来到了南泽湿地公园。

走在南泽池湖畔,梵陨河趴旅途背上小小地惊奇了一下:

“都十一月份了,格桑花还开着呢。”

旅途放眼望去,笑说:“它们为你开的。”

“嗯……北姐勉强相信了你的说辞吧。”

昼夜交替之际,天色一半显现橘光、一半沉浸灰暗。

湖畔的风微凉,旅途就这样背着梵陨河慢悠悠走在花田里。

半睡半醒的时候,梵陨河听到旅途在她耳边轻声问:

“梵陨河,没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遗憾吗?”

女子下意识收紧了搂着他的胳膊,闭眼浅笑,醺醉的感觉,却字句清晰:“你在我在,这就是婚礼,最盛大的。”

清晨的太阳将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长,淹没在花海中,像他们走过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路。

他的十九到二十九,她的十八到二十八,这中间也才不过十年光景。

十年很长,他们在纠结;十年很短,他们在一起。

……

禾桥市北郊区,私人庄园。

“老板,滨城分公司来消息。”女子注意着男人脸色决定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有时候老板心情不好,再重要的消息也不会想要听下去。

男子在躺椅上瞌着眼,似乎很享受:“说。”

女子这才松了口气:“他们还是没什么动静,旅途甚至……甚至有功夫结了个婚。”

“我父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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