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会儿自己。
再走了些小会儿后,他哈出一口白气,进了街边的一家酒楼。
大堂中,一老妇弹着古筝,一女孩边轻唱边拉着二胡,古筝声重,二胡声浅,女孩声音清脆,三者混在一起,合出了女孩桌前折扇上打赏的十多枚铜钱。
现在不是用食时候,大堂中只有三桌坐了人。
一桌是几个年轻男子聚在一起,另两桌是一家子人分成了两桌。
钟越挑了个位置坐下,向店家要了几份小吃。
柳白兰也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她给钟越倒了杯茶水后,就站到钟越身后给他捏起了肩,轻声道。
“钟公子,乏了的话就歇歇,我也不喜欢多走动的。”
钟越喝了口温热的茶水,回道。
“只是中午吃的有些少了,刚才虽然吃了些小食,但还是有些饿了。”
“恰好听到这里的声音,也顺便点些东西来吃。”
钟越让柳白兰坐回桌前,看向卖艺的一老一少,道。
“她们奏的曲子倒也新鲜,虽然是头回听这调子,却叫人听得顺耳。”
柳白兰瞧了瞧两人的手法,又侧耳听了片刻,道。
“听调子和唱词,应是赵宋时候传下的曲子。”
钟越点头道。
“难怪,我常听元曲,对宋曲倒是不熟,只知道演奏时常常配舞。”
待几盘小吃摆上后,两人边吃边听了小会儿,然后就出了酒楼。
回去路上吹了阵风,不大,但吹在人脸上,还是够冷。
“我讨厌这时候。”
钟越斜着身子,解开一边刺绣披风挡在两人面前,发牢骚般说道。
柳白兰靠在钟越身上,拉着他的另一只手,看着护在面前的披风,笑着点了点头。
回到柳白兰院子时候,小梅正在自己房间绣着什么。
待小梅将房间的火盆和手炉都弄好了后,钟越把带来放在桌上的小食递给了她。
“小梅,你家娘子给你带的,来尝尝。”
小梅看了看柳白兰,笑了笑,接过行礼道。
“谢过钟公子。”
“小梅,你回房间取琴出来。”
柳白兰嘱咐道。
“今日见人唱了词,我也起了些兴致,你来弹琴,我给钟公子跳一支舞。”
钟越疑问一声,起身向一旁柳白兰问道。
“这冷天,怎么想着这事?”
说罢又呵呵一笑。
“虽然我确实想看。”
“没什么的。”
柳白兰眼睛笑得眯了起来,道。
“跳起来就不会觉得冷了,何况屋里还有几个火盆呢。”
钟越笑着点头称好,然后出了屋门。
听着屋里传来的细微动静,钟越停了脸上的笑容。
他有些累了。
直到小会儿后,等柳白兰小梅二人准备妥当,钟越才又笑着走了进去。
正对着门口的木桌此时被挪到了西边靠墙位置,小梅正坐在木桌前,双手按着琴。
柳白兰换了一身浅蓝细褶长裙,头发梳成凌云髻式,其上和双耳都配了明金首饰。
她双手捧了一条蓝色布带,两脚一前一后,身子下沉摆了个姿势。
钟越走到梳妆桌前坐下,单手托着脸,等着柳白兰开始。
随着小梅左手指尖一勾,琴声一响,柳白兰旋即转过身去,双手握带朝上一抛,嘴里唱出词来。
“雾失楼台…”
唱词间,柳白兰双臂一展,原地转了半圈,然后屈腰慢慢下蹲,双眼直瞧向钟越。
柳白兰唱词时慢且轻,舞姿动作不快,瞧向钟越的脸上神态带些低落。
“月迷津渡…”
小梅弹来的琴声听来也低沉哀怨,如泣如诉。
钟越认真看着,脸上带着专注神态,脑中却是蹦出其它念头。
“果然还是齐舞才好看些。”
…
待柳白兰停下时,她跳了约有半刻钟时间。
半刻钟时间里,柳白兰唱了两首词,宋人秦观的踏莎行和鹊桥仙,共二十句一百一十四个字。
而踏莎行唱完,唱到鹊桥仙时,柳白兰只是勾了勾嘴角,双眼眼神一动,便转换了神色,从黯然怅惘的低落情绪中脱离了出来。
随着琴声渐散,钟越喝了声彩,起身上前,扶起盘跪在地上的柳白兰。
“白兰,你不是说你不会唱词吗?”
钟越眼里发亮,带着欣喜的神色瞧着柳白兰的双眼道。
“头次见到这般精彩的,明日再来一遍吧。”
柳白兰边喘着气边瞧着钟越的眼睛。
见钟越似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没了外面时候的情绪,她笑了笑,应了声好。
…
柳白兰在家时,饭菜大多是小梅下厨做的。小梅做饭时没人陪柳白兰说话,她就常绣点东西,有时绣着绣着,她就发起呆来。
人发呆时候总会想些什么,但柳白兰并不是这样,她没什么好想的,她只是在发呆耗过时间。
她不会回忆过去的日子,她也不会想象以后的日子,她总是无意识的控制住自己,因为她觉得想象会让她害怕。
灶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着,柳白兰看着灶里的火苗,听着一旁小梅边切菜边传来的谈笑声。
她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了。
她好像不再害怕了,她想着。
灶里的火焰温暖了她的身子,她的心似乎也跳的更快了,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娘子?”
“娘子?”
小梅声音让柳白兰回过神来,她应了一声。
“做完这份汤,应该就够了吧?”
小梅瞧了瞧盛起的几份菜说道。
柳白兰点头嗯了声。
小梅将切好的肉和菜倒进锅里,然后瞧着心不在焉的柳白兰笑道。
“娘子,你回屋里吧,我来看着火就好了。”
柳白兰起身拍了拍小梅的手,然后端起菜盘去了正房。
她进房间时,钟越正看着下午时她看的书。
“虽说看过几遍了,但还是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
钟越说着,然后合起书,接过柳白兰手中的木盘,将几份菜一一摆在了木桌上。
“话本故事我不常看,今日买了这本,文笔和钟公子差了不少。”
闲聊几句,柳白兰又将罐里的豆粥盛了两碗后,坐到钟越身旁,道。
“剩一道翠叶玉凤汤,我让小梅接了手,还要等会儿时间,咱们先吃吧。”
“好,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钟越笑着吃了口柳白兰夹来的竹笋炒肉。
“嗯…”
钟越嚼了几口,沉吟道。
“如今厨子做笋,大多单一成菜,没想到配了这肉食,口感更甚。”
点头说话间,钟越自己又夹了筷。
柳白兰也吃了口,笑道。
“文人对竹笋常常清煮烘烤,认为配了它物便使竹笋失了原本味道。”
“竹笋本就鲜美不假,但做菜时配上它也不会散了味道,反而会起相得益彰作用,使得诸味皆鲜。”
钟越边吃着边做出惊讶神情,夸赞道。
“没想到你还是个美食大家,白兰,你也写本书来吧。”
柳白兰抿嘴笑了笑。
“说错话了。”
刚才那句话一说出口,钟越脑中就浮现了这个念头。
“这种语气的话不适合对她说。”
“怎么回事?今日有点静不下心。”
“药的问题吗?今晚多用些。”
钟越的念头转了几圈,转到了自己身上。
随后他又想道。
“既然这般说了,那就不换别的了。”
静下心来,钟越整理情绪,慢慢嚼完咽下口中的饭菜,在脑中找到一个人物后,才继续道。
“白兰,你知道卓文君故事,可还知道苏若兰?”
“苏若兰?”
柳白兰仔细想了想后摇头道。
“妾没听过,她是哪里人?”
“…照现在来说,该是西安府那里的”
钟越其实对苏若兰印象不深,现在提她只是因为她跟柳白兰姓名有些相似。
有相似之处,能事半功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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