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落叶散,裴意站在门前望着院中的古树出神,古树真的老了,月光下的古树透露出沧桑的气息,但不悲不喜,不惊不怒,十分恬静,方寸之间,韵合天地,守神自用,不做身外争,似乎也悠然自舒。可在裴意的眼中这样的生活显得有些消沉,江湖多舛,人非草木,身为当朝官宦,岂能偏安一隅,尸位素餐,不思索进取之道,不虑养民之政,不行为民之事?他长舒一口气,也正因为他有如此执着的精神,这才让他敢接手肩挑长运的局面。

天色渐暗,裴意捋了捋胡须,自言自语道:“不知今夜平安否?”

这时,唐龙走了进来,启禀道:“大人,我们的人都安排妥当了。”

裴意道:“这样的安排可以挡住多少江湖杀客的进攻?”

唐龙毫无底气道:“能......能挡下不少......”

唐龙当然知道他们这些官差的手上功夫,与寻常民夫较量自然无输,倘若来得都是一群江湖高手他们哪有抵抗的本事?他身为府寺官差,职责使然,身不由己也没办法。

裴意听出他的不坚定,还有犹豫的情绪,问道:“你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唐龙道:“有些......,不过,江湖奇怪的很,有时候怕死反而死得更快,向着死亡走去反而活得更好。”

裴意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宁可相信这是个奇妙的江湖,也不相信自己?”

唐龙尴尬地笑了笑,言道:“有些......”

裴意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性命其实本就不属于我们?”

唐龙道:“大人说得,卑职知道,皇恩浩荡,我们的命属于皇上。”

裴意道:“我们的命是属于脚下这片土地。”

唐龙听候不由得讶然一惊,他道:“大人,为官之人难道不是上报国君,下安黎庶?”

裴意道:“为官之人应该是让这片土地更肥沃。”

唐龙心中一想,瞬间豁然开朗,他道:“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才茅塞顿开。”

裴意道:“那你现在可还担心?”

唐龙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担心。”

裴意道:“可还不相信自己?”

唐龙道:“有一份力便多一份力。”

裴意道:“很好啊,长运有你们在何愁将来不太平?只是今夜要苦了你们。”

唐龙道:“大人尚且不惜己,我们若还言苦岂非辜负长运百姓?”

裴意会心地点了点头,言道:“你们盯好,如果真有老鼠,务必将老鼠放进笼子里。”

唐龙道:“卑职明白。”

藏匿在暗处的金镶玉静静地看着他们,木马道:“他们今夜这是要做什麽事?”

憨牛道:“看这架势好像在防备什麽似的。我想应该是最近死的人太多了,他们心里害怕再有人闯府寺,故做此安排。”

木马道:“有点儿道理,你说会不会与白天被判死刑的那个人有关系,所以防备有人来劫狱?”

憨牛道:“这就没处猜去了,说实话,真有人来劫狱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

木马道:“有人敢在府寺劫狱也用不着他们出手。”

憨牛道:“这倒是,这不是还有我们金镶玉。”

裴意独自一人在屋子里听着动静,没过多时随他而来的官员也赶来陪他,众人虽是文官,手中却都握着一柄差刀,这气氛好似逢大战一般。他们同裴意打过招呼,裴意不语,只是点头示意他们寻个地方坐下。火烛燃尽了一支又一支,屋子内仍无人讲话,周围是一片寂静,屋外也没有传来任何刀剑的碰撞声。

裴意心想道:“都这会儿工夫了莫非没有人来?”

裴意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上压着千斤的担子,这个担子挑着的是许多人的性命。他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前来劫狱,如果没有人劫狱那麽就不会有人受伤,可是这又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所以他到希望有人来劫狱,如此谭钱的事情便可尘埃落定,纵使除不尽恶党,却也除他们一首脑。

夜在睡梦中飞然而过,可清醒着等待的滋味却是一顿漫长的煎熬。当黎明来临时,屋内所有的人齐松了口气,这就意味着无事发生,一切平安。只待天光大亮,裴意对众人言道:“你们下去休息休息。”

裴意说完便快步走出屋子,他要前往监牢去看看,正好唐龙向他这里走来,唐龙道:“大人,一夜平安。”

裴意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道:“莫非这不是条大鱼?”他道:“去监牢看看。”

裴意来到监牢看到躺在草席上盖着棉被的谭钱。

裴意道:“谭先生,睡得可好?”

谭钱站起身来道:“牢中潮湿阴冷,寒气逼人,睡得一点儿都不好。”

裴意道:“可惜,今日就是你的问斩之日,你现在对本官还有什麽可以交代的?”

谭钱道:“大人,小民真是冤枉啊,蒙受这不白之冤看来只好下去对阎王爷诉说了。”

裴意冷哼道:“谭先生,本官劝你老实交代,同谋者都是有谁?”

谭钱唉声叹气道:“要斩就斩麽,还让我供些子虚乌有的人出来有什麽意思?”

谭钱在戴缈生手下做事,江湖上什麽风浪没有经历过,对于裴意的口中的斩首他尚且还能稳得住心神。

裴意道:“执迷不悟本官也难救你。”

谭钱沉默不语。

裴意吩咐唐龙道:“好好给谭先生送上一顿断头饭。”

唐龙道:“是,大人。”

谭钱不管裴意怎麽说就是两耳不闻牢外事,其实他对自己近来的盘算也并不十分笃定,他心中暗想道:“不知坊主何时来救我,自从我被关进大佬来,怎麽一丝消息都没有?”

裴意走出大牢,吸一口清新的冷气吐出,好似要将憋在胸腔内的那股牢气连带着吐出去,在牢中带了这麽久,天上还是没有太阳,抬眼望天,天空高远却显得是那样寂寥,问斩谭钱一事他要亲自操办,他真的就如此相信他的判断?难道他就没想过他的判断可能是错的?在他眼里身在这个位置他必须要追求正确的判断,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犯错,因为他是监法正司,所以他对自己的判断十分相信。

不久,唐龙端着饭碗来到监牢,言道:“你要知道,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让我们现在能吃上一顿这麽好的饭菜都成了奢望,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趁热吃了,别浪费。”

谭钱道:“你们现在碗里吃的米也有我贡献的,你们难道就不怕吃了会噎着?”

唐龙道:“本来,我们是要感激谭先生出手相助之义,可是,从我们知道你就是向长运售卖毒肥的奸商后,我们就觉得你这是应该的,喏,这里还有坛小酒,吃饱喝足过后准备上路,裴大人亲自监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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