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默不作声地赶着路,路上只有马蹄还有车轱辘的声音,周围很是清净。
天宜阁的影子真是如影随形,离他们的距离恰到好处,而且各个都身负轻功,所以追踪这件事本就是他们的拿手戏。
柳木的车队遇到了他们,同样,他们也遇到了杀客中的行家,木法香。
木法香跟了这一天早已将天宜阁的影子摸了个底清,现在他便不再伪装,径直从影子的背后现身,朝着他们走过去。当影子发觉背后有人时,全都默然。木法香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影子的眼中他的确是“忽然”停下的脚步,可是对于木法香而言是“必然”。
木法香道:“时不待我,我待时,时将待我,我用时。还不出来,更待何时?”
天宜阁的影子这下才知道原来此人正是冲他们来的,六位影子有三位从黑暗中徐徐走出来,木法香道:“诸位是不是跟的有些太寂寞了?”
影子道:“你是什麽人?”
木法香道:“莫非还看不出来吗?我跟你们跟的太寂寞了,所以要了断它。”
影子互相看了一眼,三人同时向他扑过去,而另外三位则施展轻功分向三个方向向远处遁去。
在如此宁静的路上,长刀缓缓出鞘带来的极致静雅的声音让他陶醉其中,声止后刀已出鞘,长刀从沉睡中醒来,接着是怒啸,划破空气的怒啸是为了更好的诠释刀之性,刀之韵美,其神在“霸”,这样的怒啸在木法香的耳朵里是如此动听,只见他身形游动,快刀劈入肉身所带来的那份沉实的感觉更是让他有一种着迷,收刀前他习惯将刀身上的穴甩掉,于是地上便赫然多出一条血线,三具尸体,六个部位纷纷摔落在尘中,他熟视无睹。
他站在这些身体中静静地等待了片刻,有人已将三具尸体搬了来,他们将那三具逃走的尸体在无声间抹杀了。
木法香道:“一切照旧。”
长运,夜幕如被,大地入席,盖上被大地就黑了,家家户户早早地关上了门,甚至连灯笼都懒得挂了。府寺的大门关上,两盏灯笼在伴随着夜风摆动,一口孤零零地棺材停在街上看上去还挺瘆人,守棺的人也都躲起来喝酒去了,夜风过街,冷冷清清,巡逻的官差也都三三两两地上街去巡视保卫长运太平。
远处一个渐行渐近的人影从屋顶上跑过来,探头探脑,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施展轻功落到地面上。府寺周围隐蔽的金镶玉静静地看着此人。
只见那人来到棺材旁好似做贼一般,又环顾四周见无人,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撬动棺材板上的棺材钉,一颗一颗费劲地取下来,然后用尽力气将棺材盖子推开,接着月光探头进去瞧。虽说棺材内做了防腐可是还是有一股腐臭的味道直冲脑门,那人强忍着恶心又向棺材里瞧了瞧,接着扯下面罩在一旁吐了起来,原来此人正是梅枫,吐干净后看着颜古富的尸体嘀咕道:“活着的时候人模人样气度不凡,这死了竟然是这熊样儿,恶心死本姑奶奶了。”
她喘了几口气挺了挺胸脯,将棺材板推开一条能钻进去的大缝,她又下手拽着颜古富的尸体将他拖上来,她从腰间取下一壶酒浇在尸体身上,便浇便说道:“你杀我师傅,我没有亲手杀你甚为遗憾,不过,你死了本姑奶奶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你。”
一壶酒倒干净,她将火折子丢在尸体身上,火一点点烧了起来,她念道:“师傅,徒儿不肖,未能亲手手刃颜古富,现在我将他从棺材里拽出来给烧了,我要将他挫骨扬灰......”说着说着又埋怨起江漠尘来,道:“师傅啊,你也太不争气了,你说你武功这麽好,还自称‘天下第一盗’怎麽就死在这种人手中?岂不丢我们盗门的脸?”
说完摸把脸上的泪水,风吹动着她那秀丽的长发,眼前的火光扑闪在她的脸上,风在旁边鼓动着火,火势越烧越旺,连带着棺材也烧了起来。
梅枫道:“烧,好好的烧......”
海晏躲在暗处道:“放火烧棺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河清道:“看来怨气是不少。”
贵重的棺材燃起熊熊烈火,火光掩月周围被照亮的如同白昼一般,大火战胜了冬夜的寒冷,人站在面前皮肤也有些微烫,火光映照下的梅枫好似彩霞辉映,大火的炽热也难以微暖心的寒凉,脸上挂着泪水,可不知道她是哭还是笑,江漠尘的死让她猝不及防,从此江湖便是一人为生,她希望大火更猛烈些,将颜古富燃烧殆尽,还世道以清白。
燃烧着的棺材时不时传来“劈里啪啦”的声响,海晏道:“说实话,颜古富的手下对他倒是很忠诚。”
河清道:“是啊,如此忠诚的人江湖上实在难求,可惜......”他没有在继续说下去,都是在江湖上谋生罢了。
梅枫正盯着燃烧的棺材出神,忽听身后有人便喊便向这里赶来,梅枫回头一看有人竟然手持兵刃朝他冲了过来,她抹干眼泪迅速转身离开,施展轻功向远处飞奔而去。有人拼力救火,有人去追拿梅枫,梅枫轻功在同龄人中固然不错,可是这些人也并非是憨才。
海晏道:“双拳难敌四手,我去帮帮她。”
说完,施展轻功追上去,河清知道拦也拦不住就由他去了。眼看那伙人已经快要赶上梅枫,幸好她自幼习武,力量充沛,体态灵动轻盈,总是在眼看得手之时又让她逃脱,一会儿跃上屋顶,一会又跃下来。海清胖乎乎的身子跑动起来脚下生风,轻功自是不俗,眼见他们对梅枫要暗下毒手,海晏似一块巨石一样飞去砸向他们,那伙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到放弃梅枫紧忙保命躲避,海清落地无声,片瓦未惊,着实让他们大吃一惊。
海晏道:“诸位怎麽能对个孩子痛下杀手?”
那伙人看梅枫已经跑远了,再看眼前的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跑了个小的,就抓个大的顶缸,死胖子,我看你是捉虱子上头自找麻烦。”
海晏“呵呵”笑道:“捉的就是你们这些臭虱子。”
双方动起手来,这些人充充好汉还行,可这一真动手全然不是个头,金镶玉海晏的名号可不是白挂的,三拳两脚将这些人打的是鼻嘴开花,眼冒金星,纷纷逃了去。
海晏“哈哈”笑道:“小毛驴拉犁头不自量力。”
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忽然一道身影飘过,海晏心头一惊,他做好戒备心想道:“来者轻功极高想必非等闲之辈。”
只听背后传来声响,他立即回身,看到一张鬼见了都有三分惊惧的脸,他心头咯噔一下,身上毛孔倒竖起来,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来者正是鬼,只听鬼尖锐着嗓音说道:“路上遇到些麻秆全都给他折了,现在又遇到个柱子......”
鬼还未说完话,海晏瞪着眼睛道:“他奶奶的,你长这熊样儿鬼见了都要吐舌头,还好意思说我?”
鬼阴森一笑也不搭话,出手迅捷如雷,海晏立即接招应变。二人从屋顶上打到地上,海晏胖乎乎的身子灵巧已极,然鬼更似鬼魅。尽管咬牙硬战,可跟眼前人交手那种力不从心之感油然而生。鬼出手抓住了海晏小臂,接着另一只手一拳重击他的肚子,海晏忍着疼痛倒退几步。鬼丝毫不给他喘息机会,又发起猛攻,二人眼见已过了百十余招,海晏身上又中了好几拳,此事也是勉强硬撑。鬼躲过他的招式闪身来到面前,内力运于手掌之上反手拍在海晏肚子上,这巨大的身躯竟被震得倒摔出去。海晏摔在地上胃中一阵翻腾,接着趴在地上狂吐起来。吐完后,身体有些虚脱,吐了两口唾沫嘀咕道:“莫非今日真的要折在这里?”
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鬼,脚下猛一发力向着鬼冲过去,一拳打去被躲过,鬼森森地笑起来,出手招招落实全打在海晏身上,鬼道:“人生苦多乐少,我这就让你去享人生极乐。”
一掌对准海晏的心口拍过去,海晏嘴角带着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似完全放弃了抵御实则就是没有力量再去反抗,鬼的掌势威力惊人,一击落下势必要海晏性命。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剑啸之声传来,迫在眉睫十手赶到救阵,剑走偏锋长剑从海晏胳膊与胸胁处穿过刺向鬼的手掌。鬼双指弹在剑身之上,就这样二人交上了手,十手借机将海晏的身子拖到身后,长剑不停歇地攻向鬼,他见过这张脸,而且是永不会忘记的一张脸,未曾想今夜再次重逢。
他将鬼暂时逼退,挺剑而立,问道:“阁下为何要出手伤人?”
鬼笑道:“鬼杀人不需要理由。”
十手道:“杀人尚且考量杀鬼就不需要了。”
十手掣剑向鬼攻去,出手便是游龙八剑的招式,杀招层层递进,杀机浮隐浮现,鬼手中并无兵刃全靠手来御剑,可见此人内力已经登峰造极,转眼间二人交手几十招。
鬼道:“很好,你的剑法很不平常。”
十手道:“阁下的武功也同样让人敬佩。”
鬼“哈哈”大笑,笑过,避开十手攻来的剑招,施展轻功转身跃上屋顶而走。
十手知道此人有些诡异也并不为奇,来到海晏身边道:“可还撑得住?”
海晏笑道:“长得壮抗揍,只是此人面目十分可怖,武功也是我平生所见最高,玉主竟还能凭剑法将他打跑。”
十手道:“此人的确很难让人忘记,当然也并非是我将其打跑而是此人并不想与我过多纠缠。”
海晏打趣道:“那也说明玉主的游龙八剑威力巨大,他也没有把握能胜过你,所以溜之大吉。”
十手道:“别说了,我们走,今夜真是太凶险了。”
黎明扫尽天下夜,梅枫推开客栈的门走出来伸了伸拦腰,初升的冬阳涂满了鹅黄色,看上去软软的,微微的亮光并不刺眼,空气中带着冬日的清冷,打个哈欠呼出的气也变成白雾飘散,她敲响暮迟房间的门,暮迟迷糊糊地起床开门,打开门看到梅枫站在跟前,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叫道:“枫姐姐,你怎麽......”随即笑道:“你还是回来了?”
梅枫道:“你收拾收拾行李咱们得离开长运城。”
暮迟疑惑道:“离开长运城?”
梅枫道:“在长运城待着太危险。”
暮迟显得有些犹豫,梅枫问道:“我都回来了你不想走?”
暮迟道:“枫姐姐回来固然是好事,可是为义他......”
梅枫道:“你担心汪为义?”
暮迟道:“是啊......”
梅枫道:“你担心有什麽用?又帮不上忙。”
暮迟道:“可是就这样走了我不甘心。”
梅枫道:“所以你就想在这里等他?”
暮迟点点头,梅枫道:“真是小顽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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