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洪道:“他告诉我的。”

江漠尘道:“你可曾去过盗门?”

慕千洪道:“从未去过。”

江漠尘道:“功力还未内化?”

慕千洪道:“几十年前便已内化。”

江漠尘道:“为何不去?”

慕千洪道:“苏大哥说要有缘见到时才可帮他复仇。”

江漠尘道:“‘有缘’二字可也误人。”

江漠尘想不通这究竟是怎麽回事,作为天字门门主的他可是掌控着盗门中所有人的命运,他怎麽却看不到师兄弟之间的内讧?这其中无论有什麽原委让他现在想都是猜不透的。

江漠尘道:“你可知道自苏千道死后,他的仇人在我身边生活了十多年?”

慕千洪道:“这是盗门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就不知道了。”

江漠尘道:“《盗门传》看了?”

慕千洪道:“看了。”

江漠尘道:“那你便是我盗门中的人。”

慕千洪道:“强拉我入门入派我可不同意。”

江漠尘道:“你的武功得异于盗门,这是你永远无法摆脱的烙印。”

慕千洪道:“我承认,这身武功让我获得了我从未想象过的财富与地位,他让我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可阁下要是就这样为我烙上盗门的印痕的话,恕难从命。”

江漠尘道:“命为天所赋,运在你手中。”

慕千洪道:“他所告诉我的真相便是如此,我已无话可说。”

江漠尘道:“你跟他很像。”

慕千洪道:“他也是这样说的。”

江漠尘道:“你认为我会放了你?”

慕千洪道:“生死由命......”

江漠尘看着苏千道的影子陷入了沉思,如果慕千洪说的都是真的,那他走了几十年的错路。他从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他在为一个真相而活,可惜这个真相如镜花水月,眼见而心未得,又是一场空欢喜。

江漠尘道:“活着吧,不管是为别人活着还是为自己活着,人活一辈子不容易。”

慕千洪道:“在这个追求利益的江湖,‘情义’二字弥足珍贵。”

江漠尘道:“命贱如柴,米珠薪桂,这是江湖的悲哀。”

慕千洪道:“人力尤可为,何需怨天意?”

江漠尘道:“你多保重。”

慕千洪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江漠尘道:“盗门已散,江湖若有相逢日,你莫忘了你的承诺。”

慕千洪道:“有生之年绝不会忘。”

江漠尘踏着地上腐烂的落叶向远处走去,生命力旺盛的季节也会有失去生命的叶子,旺盛与衰颓不是孤立的,希望与落寞也是相伴的。几十年风霜已过,人生有几个十年?而江漠尘一直在路上从未停下,或许一切已经注定这就是他的命运。

江漠尘已走远,慕千洪运起内力开始为自己疗伤,行气有碍喉咙甜丝丝接着一口鲜血喷出,落在地上腐烂的落叶上,在他如此旺盛的生命中,海底龟的掌力几乎要了他的性命。仅凭自己的内力疗伤恐怕已是不行,至少他还没有死,只要还能喘息他就可以活下去,这是苏千道用自己的性命告诉他的道理,尽管最后的结果并不理想,但对他的影响却是终生。

慕千洪不知道江漠尘将他带到了哪里来,他若可以用轻功那这世上还真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可是现在他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谈何轻功?慕千洪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费劲地走到山脚下,沉重的脚步声引来异动。

有人突然开口问道:“何人来此?”

慕千洪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人,他立刻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他侧耳细听未听到一点声音,他刚想喘口气,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他人瞬间冷汗冒出来,流汗如雨下。

背后那人问道:“你会怕?”

慕千洪回道:“当然会怕。”

那人问道:“怕见鬼?”

慕千洪道:“怕见鬼。”

那人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继续说道:“怕见鬼的人往往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慕千洪道:“我没有做,但我依然怕鬼。”

那人道:“为何?”

慕千洪觉得很奇怪,他不明白这人不问他为何到这里来反而要问他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回道:“鬼就应该是让人怕的。”

那人道:“你可知这里是什麽地方?”

慕千洪道:“我迷路了。”

那人笑道:“迷路?你不如说自己眼瞎。”

慕千洪笑道:“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我是......”

那人道:“你是瞎马?”

慕千洪道:“我......”

还未等慕千洪说完那人便说道:“没有人能从我的手中安然无恙地离开。”

慕千洪道:“我打个赌,你一定会让我走。”

那人将手收回去道:“你说。”

慕千洪道:“我不是人。”

那人道:“我会要了你的命。”

慕千洪道:“我以为只有鬼才会要我的命,没有想到人也会要我的命。”

那人道:“你应该知道人比鬼更像鬼。”

慕千洪道:“既然阎王爷来此唤我,我就没法子多喘一口气,给我个痛快。”

那人道:“你很聪明。”

慕千洪道:“怎麽?你不杀我?”

那人道:“你是鬼,不是人。”

慕千洪笑道:“你说的对,我是鬼,不是人,你杀的是人,不是鬼。”

那人道:“心死之人便是鬼,记住,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慕千洪道:“多谢。”

慕千洪借着道谢的机会向后看了看,他看到的不是人真的是鬼,一张白骨森森的鬼脸,山风吹过让他冷得直打哆嗦。何为鬼?人死便为鬼。人面如鬼,可那人的眼睛晶莹透亮绝对不是鬼眼,慕千洪道:“阁下能放在下一条生路,此情难报。”

那人道:“我不放人,我只放鬼,你也是鬼,我也是鬼,人总会为难人,鬼何必为难鬼?”

有时候听不清是因为看不清,此时慕千洪看得清了也就听得清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女人,慕千洪惋惜道:“鬼不为难鬼,人却为难人。”

那人道:“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不然你会死,我也会死。”

慕千洪道:“鬼绝对不能为难鬼。”

那人道:“去吧......你还有事要做......”

这人说完竟然真如鬼魅一般飘走了,慕千洪如大梦一场,恍恍惚惚,感觉一点也不真切,方才的淡定已经全无,他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已经分不清她究竟是鬼还是人了。慕千洪稀里糊涂地向山下走去,他觉得今夜之事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这山上怎会有一个这样的人?而且此人轻功不俗。若是自己没有伤,他是一定要缠住鬼脸人问个明白。

慕千洪一步一挪终于来到了山脚下,清辉遍洒,如银似练,慕千洪觉得自己终于回了三分阳气,这里才是人间,做人还是比做鬼好。慕千洪心想道:“我先去找颜古富,告知他今夜发生的事情,而后将举花楼彻底交到他手里,长运城要乱了,我等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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