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御的眼圈比脸色红润,看上去好像马上便要哭出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这……恐怕不利于陛下养病。”裴靖不甚赞同,偷偷看向一旁的张赋秋,使眼色暗示对方帮忙劝一下。
张赋秋扶住文御另一条手臂,耐心劝说,“陛下,裴邸距离太极宫颇有一段距离,陛下如今需卧床静养,不宜颠簸,陛下与裴相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呢,不如先安心养病,待圣体痊愈再去也不迟啊!”
裴靖赶忙附和称是,“臣去去便回,陛下随时可以召臣进宫。”
文御坐在床上,将脸埋在裴靖怀里,声音委屈得要命,“那你办完事赶快回来好不好?”
“臣一定快去快回。”裴靖再次保证,与张赋秋一起扶起文御,“文郎君正在外殿相候,陛下早些见他,也好早些回来休息。”
文御叹了口气,满脸不情愿,低垂着眼睛嘀嘀咕咕,“其实也不是很想见他,根本没想到能找到他这个人……”
私心而论,裴靖也不愿文御去见这位文郎君,可是人家来都来了,不好见都不见便直接撵回去。
她送文御到外殿,宣文郎君入内,随即告退。
这次离开,文御竟出人意料地教奚迟送她出宫。
许是因为久不独处,二人都有些生疏,虽并肩而行,却皆一言不发,一味埋头走路,可是宫道过于冗长,迟迟走不到头。
裴靖忍不住偷偷瞄了奚迟一眼,却不想正对上对方温情潋滟的眼睛,她尴尬地收回视线,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问奚迟,那位文郎君是谁找到的。
奚迟愣了一下,答说,“是唐少师……那人有何问题吗?”
裴靖平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奚迟没有继续追问,余光在裴靖垂在身侧的左手上微微一顿,不自觉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但很快又放下了,既而扭头看向裴靖的侧脸,却也不敢盯得太久,只能小心看一眼便立刻移开视线。
奚迟的小动作太多,裴靖根本无法忽视,“有话要和我说吗?”
“嗯……也没什么……”奚迟言辞支吾,拇指指腹不停地摩挲着刀柄,似有些心神不宁,如此迟疑半晌,他敛下眉眼,略带哀愁地开口,“我们之间……是有隔阂了吗?”
裴靖眼底神色一滞,须臾展眉一笑,“隔阂从何而来?”
奚迟无声嗟叹,“不知从何时起,你变得有很多秘密,心里话也不与我说了,他们在你身边大放异彩,保护你,帮助你,唯有我无所事事……我已不知你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卿卿,我好像离你越来越远了……”
“怎么会呢?”裴靖勾住奚迟右手的手指,两层单薄的手衣碰在一起发出“梭梭”的微响,“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为了我们都能活命。”
奚迟反手握紧,担忧溢于言表,“你背叛日躔卫了吗?”
裴靖忍俊不禁,耐心安慰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万一他们顺藤摸瓜摸到你这里,非要陛下处置你,那我们只能在地下相见了,日躔卫恐怕也保不住,这又是何必呢?”
“可……”奚迟张了张口,心有千言万语,却无一字能成句,俄而默默松开了手。
裴靖知道奚迟在想什么,便将心里话说给对方听,“阿迟,活着于我而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可我依旧在坚持,不只是为了陛下……人间比从前美好,你也还年轻,现在的日子更是难得的安稳,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我岂能再使你无端搅进某一滩浑水里去?所以我要努力活着,去做一些有利于我们的事,你的安然无恙即是我坚持的理由,你一定要认真躲着,等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卿卿,”奚迟蓦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着裴靖,眼中情绪潮涌,话语异常坚定,“人间好不好我不清楚,生死我也不在乎,我只想追随你,无论你去哪里,无论你身边有多少人,我都要在前面保护你,在后面跟着你,我愿一直陪着你,直到离开这个世界,再从头开始。”
裴靖失笑,老气横秋地倒背起手,“阿迟傻了吗,从头开始要先喝孟婆汤,喝了汤,过往凡尘皆忘,至时,你都不记得我了。”
奚迟约莫是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只要我想找到你,便一定能找得到你,哪怕你变了模样与姓名,我也一定知道那是你。”
“你怎如此肯定,万一不是呢?找错了可没机会反悔了,到时候再回头找我,我可不要你了!”
“不会找错,我敢肯定,”奚迟弯下腰贴住裴靖的额头,近在咫尺的眼瞳亮如明星,“因为你与凡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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