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地藏被押解回京的速度快得出人意料,本以为杜家会想方设法再三阻挠,不想杜鉴竟颇有几分听天由命的意味,几乎没有任何狡辩和推拒,也许是已知晓事态严重,证据确凿,己方辩无可辩,不如顺而从之,以好态度换取不坏的下场。

主角既已全部到齐,两派末战正式开启。

鉴于裴靖每次出手皆血流成河,此次争斗甚少有人主动站队,被迫站队的自得拼尽全力,与对手争个你死我活。

不过令人尴尬的是,底下风起云涌,顶上却始终云淡风轻。

拥趸们言路猛攻直至敌人自去,或群起逐之勒令致仕,扰得朝野波谲云诡,热闹非凡,然作为首领的裴靖、宋鹤和杜鉴则过于收敛,除那一来一往的弹劾外再未有其他动作,仿佛此事与三人无关。

由是显得上下十分割裂,以致各路党羽人前猖狂豪恣,人后惴惴不安。

但其实这场对抗本没有必要发生,事态素来明朗,所有人都认定裴靖被贬只是暂时的,只要文御还是皇帝,其人迟早官复原职,与其针锋相对,不如划江而治。

可杜鉴和南方士族不敢死心,自裴靖入朝,南士便几经打击,好不容易在朝中夺得半数席位,而今却如风中残叶摇摇欲坠,裴靖惯爱赶尽杀绝,他们岂敢坐以待毙。软弱,则可欺,争或生,不争必死,何不争之!

裴靖很无奈,她的目标从来都是那几个刺头,从未想过针对别家,文御愿见朝中百家争鸣,有意扶持南士起势,可惜胆小的胆小,蠢笨的蠢笨,既然对方非要与她势不两立,她也只好奉陪到底。

但说实话,对方连和谈与盛氏谋反这两次大好机会都能错过,她着实看不到杜鉴领导下的南士有何未来。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出手,而是等待,她和杜鉴手中都没有足够置对方于死地的直接把柄,故皆在等对方先行动,动作越多,破绽便越多,等得越久,结局越刺激。

她等得起,也坐得住,但不知杜鉴能不能等,能不能坐住,坐得住,便能熬过去,坐不住,便得刮一层皮去。

除却定力使然,她也确实无暇分身。

华妃因担心安乐公主安危,渐渐思虑成疾。在此节点,华妃母女甚为紧要,文御的注意力便多放在华妃母女身上,于政务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遂又尽数交给她来办。

处理朝政实在枯燥,更重要的是缺乏努力做工的氛围。

故她时常走神发呆,但并非刻意偷懒,只是感到莫名疲倦,有时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睡着了,直到被张赋秋唤醒方察觉,她只能勉强找补说自己在家闲得太久,突然忙起来有些不习惯,张赋秋信不信另说,能宽她自己的心便好。

总被人抓到偷懒实在丢脸,她只好努力克服倦怠,集中注意力,提高效率,以便晚上可以早些休息。

尽管已如此努力,可还是免不了有所疏漏,好在这次的发现者是奚迟,不至于太过尴尬。

奚迟蹲在裴靖面前,拨开垂在惺忪睡眼上的碎发,柔声问道,“怎地在这儿睡了?”

裴靖茫然环顾四周,见自己身处书阁,便解释道,“午后看书犯困,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记得文禾来拿书,请教了她一些问题,文禾坐在这里看起来,她在旁陪着,再后面的事便没有印象了。

奚迟听罢眼底神色一变,眉头微锁,但并未说什么,只是将人扶起来,问要不要去天枢殿休憩片刻。

裴靖正欲婉拒,眼前却蓦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那种清醒又昏觉的状态,时隔数月卷土重来。

“卿卿?你怎么了?”奚迟拦腰扶住裴靖前倾的身体,面露焦急,“你怎么不说话?能听见我说话吗?”

裴靖努力凝起神智,却不想比上次艰难许多,待昏觉一褪便立马扶住脑袋,随口找了个常用的理由,“起得太急,有点晕。”

“是吗?”奚迟不太相信,起身头晕于裴靖而言是正常的,但这次时间久得很不正常,“你没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裴靖笑了下,忍着初现端倪的疼痛快步走到外殿,将一封奏疏塞给奚迟,“这是关于江南道汀州地动赈灾的表奏,你快些给陛下送去,是大事,莫耽搁。”

“哎你,你到底……”奚迟不肯罢休,想问个究竟,却被裴靖催着快去,一路推出门外。

他看着紧闭的殿门,心里有些不安,但手里的奏疏貌似也很急,遂只好听命行事,过后再问。

裴靖拖着脚步挪回案后坐下,趴在书案上假寐养神,意外的是,这次的症状远没有上次严重,去得也快,平白教她担心半天。

她打起精神坐直身体,翻看着剩余的奏疏,待看罢已是傍晚时分,见无人打扰便又懒散地趴了回去。

滴漏走过几刻,殿外忽然喧闹起来,许多人来来往往。

裴靖听见动静,起身偷偷隔窗瞄了眼,正见张赋秋自阶下来,匆匆推门而入。

那人沉着脸进门,张口便是爆炸性消息,“安乐公主薨殁了!”

公主薨殁?

“何时的事?”裴靖不免震惊失色,“是意外还是……”

“今天下午,”张赋秋满脸愤怒,“杜顺仪干的!”

还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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