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

池玖忆全当夸奖了:“只对你一人多情。”

池玖忆为白清编了长辫,系上丝绸金铃。

一步一吻,一步一想。

白清的病,快好了,终于快好了。

“你为何不戴耳坠。”

听到铃声的白清又闻池玖忆此一句,一垂眸,薄薄的眼皮掩盖了眼底的情绪,答:“麻烦。”

的确,在现时,光为耳垂穿孔都有一定的风险。

池玖忆的双手落在了白清双肩上,他又俯身在白清耳边呢喃:“那为何不戴耳钩。”

白清腕间还戴着那串药玉,随身携带的香囊中放着那枚平安符。金铃响了,不知因何而响。

“你戴一次耳饰吧,戴给我看看。白清,我想看看你为我戴耳饰的模样。”

金铃为何铃?

摄魂还是安眠?

池玖忆答不上了。

白清一侧首,与池玖忆仅隔半寸了。

温热的气息,是池玖忆的。洒在身上,竟有些痒意。池玖忆在做什么?应是轻声细语,不敢忧此昼梦。又靠近了,池玖忆在尝试不惊扰一切缓缓靠近。心跳过于滚烫了,疾快胜风,池玖忆在想什么,心跳如此快速。大概是醉了吧,池玖忆过于醉了,不该,给池玖忆……

“池玖忆,池玖忆,池玖忆,黎清穆……”

“你唤的,”池玖忆眉目间的欲望散得干干净净,眼底浮起一层极浅不外露的愠怒,一字一句道,“是谁的名字。”

白清最是了解池玖忆的。

白清主动靠近了,金铃一响。

“你应当忘了,这是……”

你的名字。

池玖忆以为,他们能相吻。

可惜。

白清最是无情了。

不共红尘结怨。

秋满庭院倚阑干,独见月季。

鲜艳见天真。不比浮花浪蕊。天教月月常新。蔷薇颜色,玫瑰态度,宝相精神。

月季与荼蘼种下不晚,数上蔷薇、梨杏、海棠与桂花,却只有月季开了。

青竹一丛于院角,蔷薇不仅缘东窗。梨树半冠压墙瓦,杏花只在粉墙前。海棠一株曲径旁,荼蘼种屋前。月季围廊栏,桂树处处是。

如此之多的花树,白清的院落会成花海的。

浅打哈欠,金铃又响,白清乏了。

“困了何不回屋睡下,可是,在等我?”

池玖忆又来了。

轻转首,白清眨了眨犹如夜色银河情一片的双眼。

白清改了池玖忆的记忆,数十年的记忆,改的定是不露马脚。只是,池玖忆为何是玄衣玉冠?

白清向池玖忆伸手了。

“池玖忆。”

将戴有药玉的胜瓷玉手握住,池玖忆才低首向白清,问:“怎了?”

“你不适合发冠玄衣。”

池玖忆才年方二九,白清是知道的,至少身体年龄上是年方二九。未至二十,不可戴冠。

玄衣,白清不想见池玖忆穿黑衣,一身白衣沾不得血,倒也能略微束缚池玖忆。

伸手一撩,金铃作响,池玖忆将白清的长辫撩至胸前。

“你这又是为何。”

白清毫不犹豫推卸责任:“许是哪只风灵花灵开玩乐。”

一提金铃,池玖忆欲言又止,想不起来了。

白清又道:“你更适合白衣。”

白清在抬首,抬首看池玖忆。

白清向来是鲜少抬首仰望他人的,可如此一来,好似他满心满眼只在乎眼前之人。

顿时一笑,池玖忆脱下去衣穿在了白清身上,发冠也不见了踪影。

“好啊。从此,我日日散发白袍。”

欲言又止的人成白清了。

池玖忆的衣裳穿在白清身上,可是袖口能过指尖,再弄一弄,能当水袖了。

长辫被撩回背后,白清扬首,望着池玖忆不语。

无风轻燕。缭绕深深院。卷珠帘,时听莺簧巧啭,南风未奏素琴,长笛静,琵琶弦浮尘。

常言人景古难全。便道景若佳时心自快,心还乐处景应妍。

“罢了,黑衣更不合你。”

说着,池玖忆开始除去白清的衣裳。

白清:?

为何脱着脱着仅余薄衫了?还到床上了。

“池玖忆,你…….”

“什么。”

“松手。”

“我偏不松。”

薄衫半落至臂弯,白清见池玖忆又办疯了顿感不妙,急是转身半起将跑。

束辫丝绸被勾,七千白丝皆散。

“池玖忆,别碰我。”

白清快不过池玖忆。

双腕被缚,粉唇轻捂,池玖忆疯了,克制地疯。

下画帘,风动流苏结。

池玖忆终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两百多年中,池玖忆可不是白过的。

半昏明暗中,池玖忆笑言:“别看我了,白清,可别用你那双无情眼勾我心。”

白清气在心头,睁着璀璨的云汉双眼紧盯池玖忆。

“我会忍不住的。”

白清选择立即闭上眼眸,池玖忆的欲望过盛,暂时不能让池玖忆疯彻底了。

“为何要离开我。”

白清未语,池玖忆早已收手。

池玖忆很敏锐,记忆被改,白清终究做不到万无一失。

“你总想疏远我,远离我,我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你。”

“风是自由的。”

“因此,你不愿待在我身旁,总要逃跑。”

白清平静应了声:“嗯。”

“换我守在你身边,亦不可?”

死寂片刻,门窗紧闭,不透秋声一片。

“白清,我总能有方法将你留在我身旁的,不许跑走。”

池玖忆也很执着,他深知白清在一步一步远离他。可他不想就此而已,他太想留住白清了。

既师徒关系留不住,那道侣、夫妻、恋人关系呢?

他要将白清占为己有,彻底拥有。

那样,白清应不会再离开他了。

细密的吻从眉心开始。

不愿睁眼的白清指尖一颤,金铃乍响,荡碎了这刻死寂。

白清的声音变虚弱了,却照旧清冷:“池玖忆,我病了,你也病了。”

一个病于体,一个病在心。

金鸭晚香寒,人在洞房深处。无语。无语。

白清又睡了。

疏蝉响涩林逾静,冷蝶飞轻菊半开。

池玖忆喝了酒,不知几杯、几壶、几坛。

往事如寻去鸟。清愁难解连环。

他观亭外木犀,笑言:“金粟如来出世,蕊宫仙子乘风。清香一袖意无穷。洗尽尘缘千种,不关红尘万种事。”

长为西风作主,更居明月光中。十分秋意与玲龙。拚却今宵无梦。

池玖忆也不知为何想喝酒,只知心有愁,且心痛。

很痛,心很痛。

他估此痛为不能消爱人之病,无能为力而心痛。又一算自中秋后白清未醒一次不由更心痛。

正月色分明,秋容新沭。是天上、馀香剩馥。怪一树香风,十里相续。坐对花旁,但见色浮金栗。

忽传来一阵重咳,桂花树下走出提灯仙人,惊散池玖忆的醉意。

“池玖忆,你喝了太多的酒。”

欲拥清风,恐酒气呛鼻,便收手。

“饮酒伤身。池玖忆,你醉了。”

眸光一动,眉眼一弯,唇角含笑:“嗯,醉了。”

池玖忆醉了,醉得不可理喻。

夜香烧短银屏烛。

白清又被压在榻上了。

白清:……

宝篆烟消香已残。婵娟月色过画屏。斜月朦胧

白清过于消瘦,以至于池玖忆伸手穿过那串药玉五指插入白清五指之间,轻而易举扣住了。

又是一阵轻咳,池玖忆撑起身看他身下的白清。

直应了那句“病起十分清瘦”。

“你也怕我?”

温热的气息洒在后颈,白清的呼吸更轻了。

池玖忆也是醉糊涂了,竟向白清问此话。

“不会,我不怕你,我不会怕你。”

“那为何不肯转过头来看我。”

白清的气息在颤,一颤接一颤,与雪白的睫毛。

“我不能看你。”

一个湿热的吻落在后颈,白清的呼吸又变得扬长。

“为何。”

“池玖忆,你没有醉。”

池玖忆笑了,不是莞尔一笑。

“是又如何。”

银灯炙了,金炉烬暖,真色罗屏。

池玖忆可能疯了快一年吧,从白清病起的那日便疯了。

自己最爱之人久病难醒,自己却始终无能为力,而爱人在不断疏离自己,总是逃离。

池玖忆与白清之间有层屏障,早已千疮百孔,是白清所立起的。

“乖,”池玖忆在诱引,“听话,转过头来,让我看看你。”

然后让你吻我?

白清内心一定有许多话。一抿唇,能感到右肩一热,池玖忆吻在他的右肩了,也不能说是吻,池玖忆铁了心想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露重寒香有恨,月明秋佩无声。

“池玖忆。”

“我在。”

“池玖忆。”

“白清,我在。”

“地玖忆。”

“白清,我就在你身旁。”

“池玖忆……别碰我。”

湘屏展翠叠,又雁影带霜。任帐底、沉烟渐灭。

床头秋色屏山,碧帐垂烟缕。

池玖忆不语,看着半蜷缩全身的白清,欲触,只轻撩碧帐。

唔了几声,白清醒了,未睁开双眼。

似有风立于身后,弯腰注视池玖忆,不语,只看着池玖忆药墨般的眼眸。

“醒了为何不睁眼看我。”

风散了,白清蜷缩得更厉害了,秋衣单薄,滑下露半边白皙的肩膀,那才愈合的疤痕犹为显眼。

池玖忆明显迟疑了一下,甚至可以说是略有不可置信:“这是……”

白清侧首埋在软枕中,闷声答:“你咬的。”

池玖忆下意识否认:“我从不舍得伤你。”

白清终于舍得看池玖忆一眼了,侧眸一眼,眼角略微一直,似乎气鼓鼓的模样。

可爱。

池玖忆犹豫了,他从始至终一直相信着白清,只道:“我怎会舍得伤你。”

白清撒谎极其顺畅:“你昨夜醉了酒,发了酒疯,趁我重病虚弱无力,想吸我精血食我肉骨,好大补一番。”

语音未落,池玖忆眉头一皱便是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凡是灵物,人族总有百种用法,像白清这般成人型的天生灵物,对于人族而言可,是全身皆是宝。

池玖忆从不肯放任白清下山,也怕他的白清会被捉去。

池玖忆惧怕所有与白清分离的可能。

白清那张薄情唇也说得出一番有情之话:“除了你,我又肯让谁肆意伤害我,谁又能随意接近我,我又会对谁放松警惕。”

池玖忆一怔,欲从椅上起身,一伸手,换来白清一句:“别碰我。”

指尖停于面前,池玖忆终是未理白清落在腮上的白丝。

“疼吗。”

伤是池玖忆咬的,白清指使的。坐于池玖忆腿上,扬首咬唇不慎含着一缕白发,戴药玉的那手抚在失去理智一口咬住他右肩的池玖忆头上。

白清且估此伤能让池玖忆三个月不碰他,虽非上策,可能保一时,是一时。

“疼。”

池玖忆清楚,白清向来嘴硬倔强,怎会轻易道一声疼。

死寂,窗外的飞鸟与秋蝉也不喧闹了。

欲言又止,起身,在白清退缩时,沉默掩好被角。

“我,”池玖忆舌灿如莲多少年,竟不知先说什么好,“秋寒,易着凉。”

白清未有反应,他的病到底是还未好。

金桂深深香,狸奴出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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