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越指着一筐纸张,里面皆是村中人以往借刘家东西时写下的欠条。

大伙心里一紧,还以为白越要拿欠条找他们收账,不料白越直接丢下一个火把,将欠条点燃烧光。

“从今天起,你们也不再欠任何人东西了!”

“大善人呐!”

有人伏地跪拜,有人激动的说不出话,有人放声大哭。

当压在他们身上的刘家彻底没了时,所有人都失态了,好一阵才缓过来,随后回家把粮食收好,拿着农具,笑呵呵的去村外耕田。

......

村东刘家家主刘德死掉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村西的刘家父子耳中。

“爹!那刘德终于死了。”

刘全兴奋的大笑道:“去年还抢了我们的地,这下死了看他还怎么抢。哈哈!死的好啊!”

“糊涂!”

孤庄村村西的地主刘继祖,怒气冲冲的挥起锄头就要朝儿子砸去,吓的刘全避开。

两父子一身农人打扮,正在地里劳作。

周边田地则是他家的佃户等人在忙活,争取能多播种几粒种子。

“爹,你生气作甚,那刘德死了难道不好吗,村东刘家和我们家做对那么多年,要不是实力不如,我早就想弄死他了。”

刘继祖道:“那村东刘家再不好,他也是姓刘,也和我们一样。”

“而那朱家兄弟,竟引了一群外人前来,今日能杀了刘德,明日就能杀了我们。”

“怎么会?”

刘全讶异道:“我们家平日可不像村东刘家一般欺压乡亲们,大家可都说我们村西刘家是善人,念着我们的好,他们敢对我们下手?”

“如何不敢!”

刘继祖:“他们有十多人,个个带有兵器,又把马六等人收服,便是二十多号人,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刘全不解的问,“我家光是长工就有八人,佃户数十人,就算对方带有兵器,拼起来也讨不着好吧。”

刘继祖摇了摇头,暗恨儿子的不成器,心想要是把家业交给他,日后破败了如何面对祖宗。

反倒是在城里的二儿子精明能干,混出了立身之地,要不干脆等自己快死时,把家业交给二儿子算了。

“他们可还打着蒙人的旗号。”刘继祖无力说道。

听到蒙人二字,刘全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四处望去,见别人都离得很远,这才舒了口气。

“就算是蒙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对我们家下手吧。”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刘全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了。

蒙人行事全凭喜好,又如何能猜度的到。

刘家又是汉人,被一刀砍了都没地说理去。

刘全终于急道:“爹,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得去见一见对方,探探对方是什么心思。”

刘继祖扛着锄头就往家中走,刘全忙跟上去。

“还有,朱家兄弟的嫂子和侄儿侄女不要让他们干活了,对他们好一些。”

刘继祖庆幸当初给了一块地让朱家兄弟安葬父母,虽换了嫂子三人,可并不算趁火打劫,再怎么说也给了一口饭吃,平日里也没有刁难之处,希望能以此躲过这一劫。

回到家中后,让人通知朱家兄弟的嫂子不要干活了,而后准备了一些银两,带上便往村东刘家走。

到了村东刘家门外,看见地上没清扫干净的血迹,刘继祖心中一阵突突,忐忑的朝大开的门进去。

守门的人是原本刘家的长工,认识刘继祖,得知他要见领头的人后,便让其在门口等着,而后找到了白越。

“村西刘家?”

白越笑道:“还以为他不来了呢,把他带到厅堂,然后去外面将我二哥四哥都叫回来。”

“是。”禀报之人应下后就转身快步离去。

扭头继续看向面前的田三娃,白越问:“刚才我说的可都记住了?”

田三娃一个劲的点头。

“那你再重复一遍。”

田三娃扳着手指,一件一件的讲道:“第一,要先把村里的几个和我一样没有爹娘、年纪不到十五岁的人都带过来,以后吃住都在刘家。”

“第二,平日里我们只需干一些轻松的活,但每天早上要起来锻炼身体,傍晚需要跟着重八哥、还有刘家之前的教书先生学习识字。”

“第三,这些人由我带着。”

“去吧,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就来找我。”

“嗯。”

田三娃先前敢第一个冲上来朝刘德捅一刀,在白越看来便有培养价值,光是勇气就比别人大。

要在这个世道立足,组建培养属于自己的班底是很重要的,没有武力的支持,其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轻易就能倒塌。

而像田三娃这种没了爹娘,又能吃苦耐劳的人,就是极好的苗子。

另者如马六等人,优点是立即就能有作用、能使唤上,缺点则是忠心不够,很容易在露出颓势时反叛,就如他们背叛刘家一样。

二五仔这个身份,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不受待见的。

白越往厅堂去时,外出的郭启仁和朱重六、朱重八正好回来。

郭启仁朝白越微微点头,随后几人一起进了厅堂。

刘继祖见他们进来,先看到了熟识的朱家兄弟,接着就见到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越。

当初村西刘家想要招白越当教书先生,但因为白越说不清来历便没有当成。

最后便是人高马大的郭启仁,四人当中刘继祖觉得他才是做主之人,可为了不得罪人,在没有确定之前,朝四人一起行了个礼。

朱重六进门后率先开口,问:“刘老爷,我嫂嫂和侄儿女可还好?”

刘继祖:“都好,等回去后我就让人把他们送过来。”

“行。”

朱重六回村后就很想去见一见嫂嫂侄儿,只是这两天一直有事没有去成,能够把人接回来自是最好的,就不用寄人篱下了。

朱重八补充了一句,“我们兄弟会出钱将人赎回来,另外还得多谢这几个月刘老爷的照顾。”

村西刘家在村中口碑比村东刘家好并不是人云亦云,不少佃户都受过他家的恩惠,哪怕朱家原先是村东刘家的佃户,但安葬父母的地还是村西刘家出的。

并且嫂嫂侄儿虽说被卖进刘家,可却得了一口饭吃,说是恩惠并不为过。

刘继祖在桌上摆出一个小布包,露出里面的银两。

“几位初来乍到,我猜是想在本村住下来,我刘家身为地主,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些银两就当是各位的见面礼了。”

刘继祖姿态摆的很低,态度非常诚恳,让人挑不出毛病。

关键是拿出的银两不少,这一点就让人觉得诚意十足。

朱重八道:“刘老爷,你这是何意,我们虽然占了刘家,了那是因为刘家作恶多端,我们兄弟又不是贼匪,怎能无缘无故收取银两。”

刘继祖心中腹诽,你们做的事情和贼匪有什么区别,杀人越货、霸占家产,不就是妥妥的贼匪行径吗。

“四哥,既然刘老爷这么大方,那咱们就收下吧。”

白越不管刘继祖这么想的,反正钱都送到面前了,这都不收可就说不过去了。

从银两中取出一半,白越还给刘继祖手上,说道:“刘老爷,钱呢有一半就够了,剩下的呢我们想换成粮食,不知刘老爷愿不愿意卖?”

银两肯定有用,但不如粮食来的实在,多存粮绝对没有任何毛病。

“当然愿意。”

刘继祖笑着收下,然后说道:“另有件事想和几位打个商量,刘德的确作恶多端,杀了他是替天行道,可他的家人却罪不至死,不知可否放掉?”

“再怎么说我和刘德以前也是一家,虽已分家数代人,可情分还在,想给他家留个后。”

“还有刘德的尸体,毕竟死者为大,我想将其下葬入土为安。”

旁边的郭启仁开口道:“刘德的尸体你随时可以都走,不过其他人不能带走。”

“那可否见一面,也能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免得给诸位带来麻烦。”

郭启仁摇头拒绝。

朱重八看向白越,而白越稳稳坐着不说话,便对郭启仁说道:“郭兄,见一面应是无碍吧,”

白越这会才是开了口:“四哥,你刚才不在就不清楚,刘家剩下的人已经被郭兄往南边送走了,并且勒令他们不准往回走。”

“刘老爷,你可以派人去追,要是能追回来自是好的。”

话说到这份上那还能听不出来,刘德剩下的一大家人估计已经被全部死了。

刘继祖心里更加发毛,这伙人完全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也再次庆幸当初没有得罪这个姓白的。

没想到年纪不大,心肠却如此狠辣。

又聊了几句后,刘继祖便匆匆告退,拉着刘德的尸体离开了。

等刘继祖走后,朱重八问:“五弟,刘家剩下的人是不是都被杀了?”

朱重六:“杀了?五弟不是说把人送走了吗?”

“是送走了,反正他们不会再回来的。”

送到西天也是送,区别不大。

朱重八没有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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