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伯纶气得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这样说来,其实是二老爷在一味地瞒着老爷!同样的话,旁人自然是不敢跟老爷提的,可他作为老爷的至亲,有什么不敢跟老爷说的?这也就罢了,他还串通外人欺骗老爷,一起谋算老爷的家产!亏他还是老爷的亲兄弟!”

席孟嗣难得见到季伯纶如此失态,便愣住了,却又很快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既然二老爷不说,换做夫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季伯纶皱眉道:“就怕说了他也不信。”说到这里,计上心来,因而问道,“我若让你把吴家最新的宗谱偷出来,你可愿意照办?”

席孟嗣愣了一下,便道:“我手下有几个擅长飞檐走壁的小兄弟,可以料理这事。”

季伯纶这才放了心,于是笑道:“各家最新的宗谱,通常会放在祠堂的供桌上,想必吴家也不会例外。”等席孟嗣点头称是后,便走上前,一面为他整理衣饰,一面感叹道,“放眼望去,整个客栈里,也只有你一心一意地为我着想。这辈子,我怕是碰不上第二个和你一样亲厚的人了!”而后问道,“但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永远一起相处?”

因这话带了些许的暧昧之意,席孟嗣不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却又很快定住了心神,忙后退了半步,又低头作揖道:“我倒是愿意,只可惜,我是圣上赐给老爷的阉人,等将来老爷走了,就要回宫当差,并不能陪伴夫人一辈子。”

季伯纶收敛了笑容,愣了一会儿,便叹道:“可惜了你这副好皮囊,当年我那两个妹妹还没有出嫁时,我就想过让你做我妹夫的!”

席孟嗣再次低头作揖道:“夫人说笑了,我不敢有这样的非分之想!”

季伯纶此时觉得有些没意思起来,便不再发一言,与席孟嗣各自忙去。及至夜间入寝时,便把吴家早就把吴聪除名的事,与吴聪提起来了。

吴聪不免吃了一惊,却又摇头道:“倘若真有过这样的事,我弟弟能不告诉我?”而后摆手道,“想必是那三个女人为了泄愤,或者向护卫长讨个人情,便胡乱说话罢?”

季伯纶噘着嘴巴埋怨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好在护卫长已让人到吴家祠堂附近踩点去了。”

吴聪神色一凛,拍打着床沿怒问道:“他想干什么?我吴家的祠堂,也是他可以造次的么?”

季伯纶忙解释道:“是我让他这样做的,为的是偷吴家最新的宗谱。”

话音未落,吴聪便接连训斥道:“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挑唆外人偷自家的宗谱!”

季伯纶虽然有些畏惧吴聪此时的样子,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我这样做,不过是想让老爷看一看新的宗谱,也好知道那三个女人说的是真是假。”

吴聪冷笑道:“别的阉人都有娶妻立嗣的,也没听说有谁被宗族除名了,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反过来了?可见她们说的都是假话!”而后命令道,“赶紧找人知会一下二老爷,让他们看好祠堂!”

季伯纶自然不肯应承,当即反问道:“倘若二老爷问起老爷怎么知道有人要偷宗谱,那该怎么回话?倘若他们认为老爷与这件事逃不开干系,老爷又该如何辩驳?”

吴聪愣了一下,便指责道:“你这样做,还配当吴家的媳妇么,也不怕祖宗怪罪!”

季伯纶却辩驳道:“只怕祖宗早就怪罪你了!依我看来,那些能够立嗣的阉人,都是由父母做主,继而在幼年入宫的。因此,他们不算自绝于祖宗,那就不会被宗族除名;而老爷却是在少年自宫,于此事上也不曾奉尊长之命,那就是自绝于祖宗,这才会被宗族除名!由此可见,那三个女人所言未必不真!”

吴聪被这番抢白气得眉头直皱,却也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得颓然叹道:“罢了,是真是假,又有什么要紧?”

季伯纶听出这语气有些松软的意思了,便趁热打铁,继续劝道:“事关生前的名分大义,兼系身后的香火祭祀,怎么会不要紧?老爷精明了一辈子,难道要在这等大事上做个糊涂鬼,任人愚弄?”而后赌气道,“你是愿意,我可不愿意!”

吴聪只得吩咐道:“倘若他明日偷得来也就罢了,要是偷不来,就别再偷了!”却又补充道,“他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采信那三个女人的一面之词,实在有失分寸!倘若新的宗谱上有我的名字,证实那三个女人所言为虚,那么,即便我不得不留下他,也不敢继续重用了。”

季伯纶附和道:“那是自然,连我也愿意任凭老爷处置!”而后反问道,“但如果新的宗谱上,确实没有老爷的名讳,那老爷打算怎么办?”

吴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是先睡觉罢!”

季伯纶见说,只好服侍吴聪安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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