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攒聚,回转檐下,黑白无常牵着一个走路不太稳当的小女孩踏上了冥界的台阶。

界门一左一右设有两位阴司外派到此的接待员,一个叫锋见,一个叫知冤,见状,照例上前来问:“此女何辜?姓甚名谁?”

“这姑娘是……”

“我知道。”

黑无常刚打算回答,被一个声音打断,有人影晃了晃,从界门内踏出来,定睛一瞧,原来是新同事李容身。

白无常道:“你认识她?”

“认识,交给我吧,我领着她走接下来的路。”

黑白无常、锋见知冤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有洪钟之声从远处传来:“便给了李容身吧。”

“那就有劳使者了。”黑白无常松开手,放小孩过去,因为与李容身职位等同,并没有施礼,只是略点一点头便离开了。

小女孩把自己的手塞进李容身手心里,惊呼:“呀,你的手是热的!”

李容身柔柔一笑,暖了暖孩子冰冷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八角。”

“哪两个字?”

“我家师父那一天在塔门口,捡到两个孩子,正好在做红烧肉,案台上有香料,所以我叫八角,另一个叫香叶。”

“怎么不给你取名叫香叶?”

“我没她漂亮呀。”

“你看上去很高兴,也不生气。”

“因为我也觉得她漂亮。”

正走到悬崖狭路,李容身抱起八角,紧紧搂在怀里,侧身往前挪步。

八角被崖下的风吹得迷了眼,揉一揉,忽然瑟缩在李容身怀里,说不出话,指着天上哭。

“别看!”李容身捂住孩子湿漉漉的眼睛,继续谨慎地挪着步子,自己忍不住往天上看:

悬崖两侧的天上,层层叠叠的云层里,隐约显出两位冥界大帝的身影,一位是酆都大帝,一位是泰山府君,巨大的宛若冥界的顶天柱石,相貌已分辨不清,只觉得庄严可怖。

如果。李容身一边步履维艰,一边心语道:如果,天不是这样暗、云不是这样低、风不是这样密,这两位的样貌应该要和蔼可亲多了。

“呜呜……”她的耳边有一重风声,一重哭声。

李容身轻拍孩子的后背,软声道:“八角,你喜欢听故事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话说这天上啊,有一口井,你见过井没有,就是咱们平日里从地下打水的地方,有垒成方口的有垒成圆口的。天上那口井啊,是圆口的,把金银珠宝扔下去,凡间就会多一捧金银珠宝;把花扔下去,凡间就会多一把花;把小孩子扔下去,凡间就会多一个小孩子。”

“我也是被扔下来的?”

“你记得?”

“我不记得,但塔里的娘娘说我是被扔在门外的。你接着讲嘛。”

“好,我接着讲,天上有一个神仙,犯了错,一颗凡心被贬下凡间,要历经千百年,什么时候功德圆满,才能回到天上。其中一世呢,是一个女孩,那女孩从一出生就被藏在了天上。”

“为什么要藏在天上呢?”

“有人在追杀她。”

“谁会追杀一个小孩子?”

“对啊,谁会追杀一个小孩子?但那个孩子就遇见了这样的事。眼看藏不住了,另外一个小神仙,很小很小的小神仙,就想了一个好主意,把小孩子丢到这口通向人间的井里。你想想,小孩身上有人气,在天上容易察觉,在人间,混进人堆里,反而不容易察觉。”

八角噘噘嘴,问:“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藏在人间呢?”

“对啊,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藏在人间呢……都怪那个很小很小的小神仙,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为什么呢?呀,我想到一个,”八角有点兴奋地拱了拱腿弯,“神仙是有法力的,带到天上去用法术一变,就变没了。”

“是用了法术,但……”

这故事就停在这里了。

李容身没有继续讲,因为八角已经不哭了。

八角没有继续问,因为抱着她的娘娘看起来很难过。

过了鬼门关,便有一排十座大殿,都敞着门,殿主正襟危坐。接下来的行为,李容身也觉得自己属实冒犯,但谁让她求死之心不死呢。

她右手抱娃,左手指着一处处大殿掌控者,为八角介绍着:“这里有十座大殿,每个里面都有一位殿主,咱们现在来到第一位,这是秦广王,第二位,这是楚江王,第三位,这是宋帝王,第四位五官王,第五位,咱们最熟悉的陌生人,阎罗王,第六位卞城王,第七位泰山王,第八位都市王,第九位平等王,第十位转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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